鬼打墙
爱与不爱的 80HH2025-09-01 15:063,135

  

  我叫李默,我叔公去世那年,我刚上高中。但关于他最后那一夜的事,村里到现在还没人敢细说,只说是“撞了邪”。叔公本名李老根,年轻时在咱们这个靠山的李家庄,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村里手艺最好的杀猪匠。那双手,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耍得比戏法还溜,一刀下去,干净利落,猪都来不及哼唧几声,血就放得干干净净。我小时候去他家玩,总闻到一股淡淡的猪臊味混着烟火气,那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叔公杀猪,不光手艺好,脾气也烈。年轻时得罪过不少人,说他心狠手辣,他也不恼,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我这是营生,下刀慢了,猪遭罪,我也少挣钱。”他有三个儿子,都被他逼着学过杀猪,可没一个能坚持下来的,都说那活儿血腥,杀完猪晚上睡不着觉。最后大儿子跟他去学了木匠,小儿子去城里打工,只有二儿子还守着几头猪,勉强维持。

  

  叔公六十岁那年,老伴走了。他一个人守着老宅子,日子过得寡淡。没过半年,他突然宣布一个惊人的决定——不杀猪了,要跟邻村一个据说懂点“门道”的老头学做法事,就是那种给死人超度、扎纸人纸马的活儿。

  

  “爸,你都这把年纪了,折腾啥?”二弟急得直跳脚,“咱不缺那点钱,你好好在家歇着不行吗?”

  

  叔公把眼一瞪:“歇着?我还能动!再说,做法事是积德,你懂个屁!”

  

  他这倔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就这么着,叔公真就跟着那个老头学起了“手艺”。刚开始,他只是帮着跑跑腿,打打下手,后来也跟着去村里做白事,点香、烧纸、念几句听不懂的咒语。他那身杀猪匠的硬朗身板,配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倒也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我妈偷偷跟我说:“你叔公,怕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我当时只当是迷信,没放在心上。直到叔公出事的那一天。

  

  那天是个雨天,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晚上,村里几个老头,包括叔公,又去大队村公所打骨牌。那村公所是老祠堂改的,年代久远,墙皮都剥落了,平时晚上很少有人去。他们几个老头,就好这一口,说是“避雨,解闷”。

  

  我是第二天早上被我爸叫醒的,说村东头的王婶找他,语气特别慌张,说叔公出事了。

  

  我跟着我爸赶到村东头,远远就看见叔公家那栋老房子围了一圈人,都是村里的长辈。二弟蹲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像丢了魂似的。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问:“二弟,叔公呢?”

  

  二弟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还是村支书李伯叹了口气,拍了拍二弟的肩膀,沉声道:“你叔公……凌晨的时候自己回来了,就在村口外那棵老槐树下大喊大叫,说什么‘进不去村’,‘有墙堵着’……”

  

  我心里一沉:“喊了很久?”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邻居接口道,“凌晨两点多,雨还没停,风呼呼地刮。我们都睡着了,就听见村口那边有人喊,跟杀猪似的,嗓子都快喊哑了。我披衣起来看,只见你叔公就站在老槐树下,指着村路,拼命喊‘进不去!进不去!’。他说前面有一堵黑黢黢的墙,看不到头,怎么撞都撞不开。”

  

  “黑墙?”我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那地方阴气重,是以前乱葬岗的边缘,晚上偶尔有人会看到“脏东西”。

  

  “可不是黑墙!”李伯脸色凝重,“当时雨小了点,我打着手电筒过去看,哪有什么墙?就是一条空荡荡的村路,两旁的树影在风里飘,跟鬼影似的。我喊你叔公,他就像没听见,一个劲儿地撞空气,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他们不让我进’,‘这墙……’,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跟个孩子似的。”

  

  我妈也赶来了,她一把抓住我爸的胳膊,声音发颤:“老李家,这……这会不会是……”

  

  “别瞎说!”我爸低喝一声,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安。

  

  我们几个人赶紧跑到村口。老槐树下还残留着一些痕迹,地上有被脚踹过的泥坑,旁边还有一根断了的树枝。雨停了,天刚蒙蒙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冷的土腥味。

  

  “叔公呢?”我问道。

  

  “被几个邻居先架回来了,就在屋里躺着。”二弟声音嘶哑,“他说……他说他看见墙了,很厚的墙,跟村里祠堂的墙一样,上面还有花纹,看不清。他怎么也过不去,还听见墙后面有人说话,呜呜的,听不清……”

  

  我们冲进叔公的屋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香灰味扑面而来,那是叔公身上熟悉的味道,只是多了一丝诡异。叔公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嘴里不停念叨着:“墙……好多墙……他们不让我进来……”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布满了血丝,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我伸手想探他的额头,他却猛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他死死盯着我,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别碰我!别碰我!他们来了!墙又上来了!”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根本没在看我,而是透过我,看着某个虚无的地方。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不是普通的恐惧,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惧。

  

  “爸!”二弟冲过来,想拉开叔公,“你清醒点!我是二柱啊!”

  

  叔公猛地转过头,看着二弟,眼神更加疯狂:“二柱?你是谁?你不是二柱!二柱是个杀猪匠!我才是杀猪匠!”他说着,突然坐起身,掀开被子,露出满是冷汗的身体,疯疯癫癫地在屋里转圈,嘴里喊着:“刀!我的刀呢?我要杀猪!我要杀猪!”

  

  这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脖子后面,隐隐约约有一道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掐过,又像是一道抓痕。

  

  “快!快给他按住!”李伯在后面喊道。

  

  几个年轻力壮的邻居立刻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想按住叔公。叔公毕竟老了,力气再大也抵不过几个人。他拼命挣扎,嘴里发出猪临死前那种哀嚎般的嘶吼。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墙角的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他以前杀猪用的那把尖刀,刀鞘都已经生锈了。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抢过尖刀,亮闪闪的刀刃对着自己的脖子,眼睛赤红地嘶吼:“让我出去!我要出去!你们这些脏东西!”

  

  “叔公!”我吓得魂飞魄散,想上前夺刀,却被他凌厉的眼神逼退一步。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疯狂,还有一种……非人的怨毒。

  

  “别碰我!”叔公嘶吼着,手腕一抖,尖刀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叔公突然停止了挣扎,也不嘶吼了,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带血的尖刀。他的眼睛慢慢闭上,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解脱?

  

  “爸?”二弟试探着叫了一声。

  

  叔公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清明,只是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他看着手里的刀,又看看自己流血的胳膊,然后茫然地问:“我……我这是在哪儿?”

  

  “叔公,你刚从村口回来,你不记得了?”二弟急忙说。

  

  叔公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村口……我不是在打骨牌吗?怎么会……”他说着,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看向窗外,“墙!对,墙!那墙……”

  

  他又开始语无伦次,嘴里反复念叨着“墙”、“撞不开”、“进不去”。

  

  但这次,他的眼神不再疯狂,而是充满了一种……敬畏和恐惧。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道红印记,那把刀,那堵不存在的墙……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我从未敢想过的可能——叔公,可能真的撞了邪。而且,那不是一般的邪祟,是带着怨气,甚至……是某种力量的东西。

  

  从那天起,叔公就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总是有些空洞,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一看就是大半天。后来,他再也没提过做法事的事,也没再碰过那把杀猪刀。没过多久,他就一病不起,没过三个月,就走了。

  

  村里人都说,叔公是被“脏东西”缠死的。也有人说,他那是“中了邪”,晚上去做法事,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只有我知道,那天晚上,叔公不是撞邪,是他真的“看见”了墙……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墙。而他,一个阳寿未尽的杀猪匠,不知怎么,就被那墙挡住了,甚至……被里面的东西给“缠”上了。

  

  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叔公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无尽的恐惧和一丝……哀求。而村口那棵老槐树,至今还在那里,枝繁叶茂,只是每到阴雨天,风一吹过,总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听得人头皮发麻。我甚至不敢在晚上靠近那里,总觉得那道“墙”,还在那里,冷冷地立着,等待着下一个“进不去”的人。

  

  

  

  

继续阅读:第四章 大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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