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团圆宴
鬓庭云2020-12-14 21:583,475

  老陈放下筷头:“海州人。以前那边发过海啸,和家人走散了,后来走着走就入伍成了兵,将军没当上,还丢了儿子……”

  见话题沉重,会触及到老陈伤心事,彦贞便止住口没有问下去,而是打圆场,安慰老兵,老兵这心里得到了一些慰藉,说话间,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为了冲去席间之于老兵的悲伤氛围,也为了告诉柳敬这个好消息。

  彦贞看向席间一语未发的柳敬:“柳敬,今天本来是要来祝福你的。”

  听到祝福两个字,老陈和柳敬母亲不由得想起了柳敬刚刚参加完的乡试,估摸着,这会也应该放榜了。

  柳敬与彦贞对视:“什么祝福?”

  彦贞:“你猜猜看?”

  老陈看着二人笑而不语,顾渝在一旁夹菜,吃得可投入了,跟着彦贞在彦府吃惯了大鱼大肉的顾渝极少再次吃到小院里这简单质朴的味道,一时让顾渝放不下筷子。

  柳敬的母亲跟着柳敬一块好奇。

  柳敬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可他不想说:“猜不到。”

  彦贞:“你可是这次乡试的魁首呢。”

  魁首?柳敬的母亲是知道的,这不就是位列乡试第三名了么?接下来可就可以一举进入祁京会试了。

  彦贞说完话,柳敬母亲给柳敬夹了一块头鸡肉到柳敬碗里,老陈说了一些鼓励祝福柳敬的话。

  彦贞偏头看着吃得正欢的顾渝,一手掐了过去。

  顾渝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家公子。

  彦贞一个劲的使眼色,顾渝可算明白。

  顾渝起身,面向柳敬:“柳敬,在这里呢,我代表我家公子,送上几句祝福的话,祝你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彦贞捂脸,内心无语,他是想让顾渝也自己送一点祝福,这怎么就成了代表他了?还有,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是什么鬼话?

  柳敬回复顾渝:“谢过你家公子了。”

  顾渝落座,没心没肺的继续吃菜。

  彦贞黑着脸,给顾渝递了一个刀子后,也继续若无其事的吃菜了。

  宴毕,依旧是其乐融融的氛围,大家掖着的心事也还算没有泄露,老陈回了小院,柳敬送着彦贞出了小院,顾渝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

  入了冬,天色昏昏暗暗,因为春节将至,曲巷外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大街小巷已然有了要过年的架势,书院也要放学了,柳敬开春后也要向夫子辞行,远赴祁京了。

  曲巷巷口,柳敬:”彦公子,他们都给我送祝福了,你呢?“

  彦贞把手拢到袖子里,感情这人方才是在席面上不好意思,这才没了话,这会子没有人,就开始胡来,蹭吃蹭喝了:“等你”殿试回来,彦公子再给你份大礼,不过前提得说好了,蹭吃蹭喝,也不是白蹭的。”

  柳敬言语间浸透着失落:“万一我回不来了呢?”

  彦贞佯怒:“你考虑清楚了,要是你敢不回来,我就上祁京找你,掀翻了祁京也要把你带回来!”

  柳敬咯咯作笑:“那我还真的不敢不回来了。”

  冷风拂面,风雪落下,这是平津十年的初雪,有人说在初雪里许的愿望很灵,但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回到彦府,彦贞刚卸下披风,手上才烤了片刻炭火,茶水一口都未喝上,这便被刘婆子催促着要去书房了。

  彦知府着急找彦贞。

  顾渝原本要跟着彦贞守在书房外的,结果收到信鸽来信,顾渝牵马,直接赶到了徐山处。

  顾渝来的巧,容楚也刚到,两人碰了面,一如往常礼貌性的点头微笑问好。

  风雪里,容楚独自撑着油纸伞,披了一件厚实的大氅,绯色罗裙摆动,上面绣着的合欢花亦随之摆动。

  顾渝和容楚早有交集,只因为容楚过于一丝不苟,沉稳寡言,致使顾渝没有和容楚有太多言语。

  顾渝比彦贞大着两岁,可之于容楚,他又偏小一些。

  但因为顾渝是仆从出身,所以性格上和容楚是不谋而合的。

  徐山的脸色非常差,容楚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可无论面对什么大风大雨,自乱阵脚都是大忌。

  徐山让二人在正堂里落座,屏去其他人,顾渝合上堂屋门。

  徐山:“这一役,是务必要拿捏住雁停阁的人了。”

  容楚思索片刻:“没有撤退?是务必?”

  如果不是因为查出那件事,也许一切尚有回和之地,可现如今依着局势来看,是不能打持久战了,雁停阁的人就是一个要害,想要一击即胜,就在当下这一役了。

  徐山抓挠胡子:“万万没想到,这些事会牵连到五年去!”

  也不知是徐山失策了,还是这本来就是一场大阴谋,就等着他们所有人落入圈套。

  一向精明锐利的容楚也难得被徐山这句话搞得云里雾里,雁停阁的人是训练许久了,何欲是企图香云山许久了,可何欲明目张胆打击香云山事件的爆发也是在当下这个时段,很难想象如果这事牵扯到五年去又会和什么样的事件挂钩。

  彦贞点了一盏灯,不看书,也不喝茶吃果子,就看着那灯火跳动。

  顾渝推开东厢房门时,彦贞面如死灰,双眼无神。

  又因为彦贞面前的灯火发出的光源之于彦贞是自上而下的,于是,顾渝第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东厢房里坐的不是他家公子,而是一只恶鬼。

  彦贞听到顾渝脚步声后,才舒缓了面色。

  顾渝问他怎么了。

  他杵着腮帮子:“问你个事,如果你最信任的人,做了一件让你出乎意料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彦贞本来是不打算问顾渝的,顾渝这个木鱼脑袋,不太好使。

  可病急乱投医嘛。

  顾渝犯难了:“公子,这得看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彦贞点点头,表示有道理:“你接着说。”

  顾渝诚惶诚恐:“可…如果是坏事,那应该要被批评教育的!”

  彦贞又点点头,可对于顾渝这个回答,彦贞并不满意:“就没了?”

  顾渝:“公子,我也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既然都是坏事了,那也应该不值得…信任了吧?”

  彦贞脸色瞬间沉下来,整个人又犹如“恶鬼”一般。

  顾渝打了个冷战,知趣的退下了,今天他家公子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差呀。

  顾渝合上东厢房门后,彦贞窝着一股火,一拳砸到了桌面上,疼痛暂时屏去了彦贞的一些怒气,世间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唯独这一件戳到了他的心窝里,让他如滚油锅一般,急躁。

  今年这个年,过得有些热闹了,老陈来了柳敬家的院子,还带了鱼和鸭,柳敬的母亲烧了一桌“丰盛”菜肴,三个人饱餐了一顿。

  听着声声鞭炮,看着功夫渐有长进的柳敬,老陈惬意的闭起了眼睛,哼着小曲。

  “虹桥畔,烟柳画桥,月无涯,金明池…声声故人归,庙堂之高…”

  在唱词里,老陈开始回忆,在祁京的往昔,那时金明池畔,他也曾是一名风风光光的御林军,身披尖执锐,手持红缨长枪,热血飞扬。

  柳敬听着老陈的唱词,依稀记下了一个“虹桥”和“金明池”,老陈似在昔日教与他武功时经常提起这两个地方。

  于柳敬而言,老陈就像他的爷爷一般,可亲可敬,授予他武功的同时还救了他的性命。

  柳敬对老陈是怀着感恩之心的。

  入了春,柳敬来到书院与教育自己五年的夫子辞别。

  夫子手执卷轴,热泪盈眶。

  柳敬看着夫子亦有感动,只是不知夫子为何手持卷轴前来送行。

  夫子缓缓打开卷轴,卷轴上的“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展现在柳敬眸中,这是当年霍签判霍松在州县试上赠予自己的。

  这卷轴当年柳敬拿回书院后,被夫子挂在了堂里,以示鼓励后生向柳敬学习。

  而如今夫子收起这卷轴再交给柳敬:“柳敬,望你铭记于心。”

  夫子握紧柳敬的手,又拍了拍,有些不舍,柳敬是这一拨弟子里最勤奋刻苦的,好在他的努力都有了回报,夫子坚信,明年归来的柳敬一定是榜上题名的。

  柳敬接过卷轴,躬身作拜,与夫子道别。

  临走前,老陈说要送着柳敬去祁京,因为老陈要去祁京见一个故人。

  而柳敬向彦贞又借了一些书,用于准备殿试之前的复习。

  泰元府,玉带江边,十里长亭外,翠柳依依,霏霏细雨落在迎春花金黄色的瓣上。

  长亭外老陈抗着包袱,打着伞,在和江上的船夫说话。

  长亭里,柳敬与彦贞话别。

  洛锡也来了,送到江边,因为家里有事就回去了。

  顾渝守在长亭外。

  柳敬在亭外翠柳的映衬之下愈发清雅秀美了,微风吹拂柳敬雪白色的衣袍,柳敬挎着包袱,立于彦贞身前。

  彦贞披了一薄披风,着了藕色的秀纹圆领袍,身量修长,气韵也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可明面看上去还是那贵公子模样,又俊俏,又惹眼。

  小雨带起了几丝惆怅,不知道为什么,彦贞好像不放心柳敬去祁京。

  彦贞看着柳敬眉眼,迟疑许久才道:“本来今天应该是话别的,只是昨夜忽然想了个问题,想问你。”

  柳敬浅笑:“你问吧。”

  彦贞挠头,把目光撇开柳敬,看向茫茫江面:“你说,如果我们彼此因为一些秘密没有互相告知,会不会绝交呢?”

  雨落下的声音很清晰,彦贞等了一会,才听到柳敬用四平八稳的口气告诉他:“怎么会?我们五年的情谊不是说绝交就绝交的。 ”

  彦贞蜷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有点紧,但愿吧,毕竟这可是他和柳敬之间的五年情谊。

  柳敬眼里闪过片刻的惊异,可片刻后这些惊异又变成了淡淡的怅惘。

  彦贞鼻尖有点发酸,眼里有点湿润,他没有看柳敬而是继续把目光投到远处:“小书生,你可不要被祁京的繁华迷了眼,忘记了回家路。”

  可说完话后,彦贞又觉得好笑,柳敬他回不回来,那也不是他彦贞可以强求的,他们不过是相识相知的兄弟罢了,他又有什么权利劝他回来呢?

  柳敬看着彦贞飘向远处的眼神:“这路我记得,彦公子不要忘记了答应过我的。等我。”

  柳敬走了,那身白衣,在诀别了泰元府的初春暖意之后,踏着一江春水,去了繁华迷乱的祁京。

  而彦贞,似乎被遗忘在了初春那场乍暖还寒的诀别里。

继续阅读:第二十六章 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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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清歌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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