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州县试的弟子现如今被夫子分了出来,将在在西堂里准备科考第一考,乡试。
今年的乡试刚过,于柳敬而言距离下次乡试还有六年的准备时间。
他要在六年里读破万卷书,一举考入殿试。
时间过得特别快,现下已经入了六月,暮湖畔,小荷才露尖尖,早有蜻蜓立上头。
夫子们带领弟子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上课。
东西两堂的弟子们排成两列齐刷刷的打暮湖上的聆风桥经过。
彦贞与柳敬同行。
日光之下,彦贞额带上的珠玉隐隐发光。
柳敬见彦贞日日都要配着这额带,就想问问彦贞是什么原因。
彦贞被柳敬这一问,想起了一个人,他的珠玉额带就是这个人给的。
弟子们有说有笑的跟着夫子,穿过暮湖来到城外。
入得靠城外的中兴街,柳敬看见了近日官府新建的建筑,这建筑看着非常陌生。不像铺子,也不像民宅。
柳敬:“彦贞,你看那边,那是在建什么呢?”
彦贞顺着柳敬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不是近日父亲说起的,建在中兴街的制造局么:“你说这个啊,这可是官家在泰元府设的第一个制造局,也是大祁最大的制造局。”
过了制造局就要到了今天夫子带他们来的地方,泰元府的玉带江边的许愿园。
园子里有一株百年老银杏,银杏树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福袋。
说是上课,其实夫子就是带弟子们出来玩的同时,给自己的人生许一个愿望。
入得许愿园。
夫子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许愿福袋,福袋里有小纸条,用来写愿望的。
许愿这种东西,半真半假,再没有实现之前都是假的。
柳敬看着一树红色福袋,心里头萌声出了四个愿望。
他想科考及第,他想和彦贞做一辈子的朋友,他想母亲平平安安,如果还可以的话他想要有一个可以和他同舟共济的伴侣。
可夫子说只能许一个。柳敬纠结万分。
夫子还说了,要他们十年后再回来看看,自己的愿望到底有没有实现了。
彦贞和柳敬他们都非常好奇对方许了什么愿望,柳敬好奇像彦贞这样什么都有的公子哥会缺什么东西,彦贞好奇的又是柳敬到底有多少愿望想要实现。
可是,他们一个也不给一个看,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柳敬抢先把福袋挂到了银杏树上,彦贞赌气,也把福袋挂到树上,到最后,谁也没看见谁写了什么。
彦贞:“你这个小气鬼!不给看就算了!说!你是不是写了很多愿望?”
柳敬板着脸:“才没有!我就只许了一个!”
彦贞见他开始板着脸,不由道:“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看现在我们离江边那么近,这愿也许过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柳敬感觉挺突然的:“见什么人?”
彦贞:“他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柳敬看向一旁的夫子:“夫子还在呢。”
彦贞不给柳敬拒绝的机会,兀自拉着柳敬走了。
远处是涛涛玉带江水,一叶小舟踏水而去,江中有一孤岛,一凉亭,…
“你带我来江边干什么?”柳敬看向平静江面。
“走!我带你去江上那个小岛玩!”彦贞指着那地方,眼里有欣喜。
柳敬:“回不来怎么办?”
彦贞拉着柳敬,死死的:“一会就回来了。”
彦贞记得那天就是在这样一个天气下见到老人的,老人说他经常来岛上垂钓,他答应过彦贞要教他最厉害的武功。
柳敬好奇道:“什么人啊?”
彦贞力气大,三下五除二把柳敬就拖到了江边的小船上。
柳敬有点发愁,彦贞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以后要是和彦贞吵架了,他打不过怎么办?
船夫正在打盹,听见声音回过头来,一看,怎么是两个小孩子:“不拉小孩子啊。”
彦贞豪气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定银子拍到船上。
船夫见钱眼开:“公子,你们要去哪?”
柳敬:有钱真好?
彦贞:“那个江心岛。”
船到了江心岛,柳敬抬起头,只见这天空要变脸似的,那船夫突然要去如厕,把他二送到后立刻回了岸。
柳敬:“要下雨了,怎么办?”
彦贞:“就是有点云彩而已!”
天空一道惊雷炸响!
彦贞:“…哈哈哈。”
柳敬皱着眉头:“你还笑!”
江心岛上那座亭子还在,只是比起彦贞幼时看见的,更加颓败了。
也不知那个人还在不在,他有没有钓到鱼了…
柳敬顺着亭子看过去,看见两句刻在亭子柱子上的话“人生若如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颓败的亭子里坐着一个头花花白的老叟,老叟披着蓑笠,手持鱼杆子,不钓鱼,却在打坐。
老叟闭着眼睛, 用耳聆听山雨欲来时的风声,
彦贞看见老叟,呀!
彦贞举动的拉住柳敬:“柳敬,是他!”
柳敬看向闭着眼睛的老叟:“你认识他?”
彦贞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珠玉额带:“喏!这就是他在我六岁那年送给我的生辰礼!”
柳敬看向彦贞的珠玉额带,那朱红色的额带上嵌着一颗颜色漂亮的翡翠。
柳敬心想这老者怎么会送彦贞额带呢?
老叟听到彦贞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向无边江面:“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便是那刻在凉亭柱子之上的话的下两句。
听得老叟念完这话,柳敬心下莫名生出几分戚戚然的更觉。
“老爷爷!”彦贞欣喜的走上前去,他已经六年没有见着老叟了。
老叟眉目一弯,眼角皱纹堆积起来。
“彦贞长高啦!”老叟放下杆子,这才注意到和彦贞同行的是一个眉眼清澈的小男孩。
“老爷爷,你钓到鱼了吗?”彦贞一直很好奇老叟会在江里钓到什么鱼。
老叟把空篓子拿给彦贞来看:“还没到这钓鱼时候呢!”
又过了一会,云层拉的老低,空气越来越沉闷,天空越来越昏暗。把江里的鱼儿给逼出了水面。
彦贞和柳敬同时看向江面,大大小小的鱼儿争相跃出水面,那场面,太壮观了!
老叟豪气一笑,把鱼杆子甩了出去:“不是没有报应,只是时候未到!”
老叟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柳敬感到非常迷惑。
再过片刻,雷声轰鸣!
柳敬赶紧把彦贞拉到亭子里。
豆大的雨点落下,江上哪里还有船夫!江面也不再平静。
那船夫只管把他们送上来,人就走了,也不怕两个孩子出事。
老叟也收了杆子:“钓鱼的好时机也就这么一会啊。”
彦贞看见了老叟的鱼篓,篓子里已经装满了鱼儿,可过了一会老叟又把鱼倒入江里。
彦贞看着好不容易钓起来的鱼儿没了,挺失落的:“你怎么把鱼儿放了!”
老叟笑眯眯的看着彦贞:“我吃不完这么多鱼,留着也没有用,钓鱼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过程!”
柳敬看着大雨,越想越后悔,自己为什么拉不住彦贞,这下子他们可怎么回去?
“一会就回去了?”柳敬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真不知道应该说彦贞什么好。柳敬是真的生气了。
彦贞:“既来之则安之嘛,这不是有我陪着你嘛!”
老叟看着二人,只笑不语。
柳敬听了彦贞的话,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了,反倒说:“那说好了,以后你可要一直陪着我!”
彦贞无比肯定的道:“那是当然啊!”
老叟看着雾茫茫的江面,轻叹了口气。
彦贞看着江面,居然觉得有些仙气飘飘:“柳敬,这江面怪好看的 。”
柳敬眼前,江雾弥漫,雨乱如麻,这难道是彦贞说的好看?
彦贞看到的却是远山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江面而去就能飘飘欲仙。
雨溅湿二人的衣衫,柳敬冷的发抖,彦贞也是,两个人瑟缩在一块。
老叟:“坏了!楚容要找我呢!”
夫子找到他们两个人时,他们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两个人发了高烧,一个靠着另一个人,各自说着胡话。
夫子:这交友是有利也有弊啊!
那时亭子上也没有什么老叟了。
发了烧的两个人回去休息了几天,才重新回到书院念书。
那场暴风雨下得很大,泰元府已经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若不是那日彦贞拉着柳敬来江心岛,也许他们也不会被暴雨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