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态度，脸上分明写着心虚二字。
祁华昭神情微凝，目光掠过丫鬟，径直看向紧紧闭着的卧房。
那屋中烛光正好，哪有半分就寝休息的模样？
皱了皱眉，祁华昭抬脚便要往屋中走去。
“老爷！”就在这时，那丫鬟忽然再度出声，还上前两步，硬是拦在了祁华昭面前。
祁华昭低头看去，一语不发，只挑了挑眉。
被他压制住的冷冽气息又开始无边无际地蔓延。
丫鬟玉叶何曾领教过这样的情景，被尚书大人一身威压镇得哆哆嗦嗦，却还是站在祁华昭面前，不肯挪动半分。
“老爷，夫人生产时本就凶险，这几日又没怎么休息好，状态瞧着更是不济，您，您还是莫要进去打扰为好！”
硬着头皮说出这话，玉叶浑身上下抖得不像样，就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形。
祁华昭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却越发平静，“这是夫人的意思？”
这的确是宋之霜的意思，玉叶却不敢应声，咽了咽口水，听着眼前的祁华昭冷冷地笑了一声。
祁华昭抱起双臂，看向屋中的神情晦暗艰涩。
“老，老爷……”
玉叶本是畏惧，可想想夫人苍白憔悴的模样，又听着祁华昭方才那声无情的冷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生出了勇气，猛地抬头，对上了祁华昭看来的目光。
“夫人刚刚为祁家生下了孩子，先前还，还刚听说了将 军府那样的消息，还请老爷多怜惜夫人几分，便是看在夫人险些丢了半条命的份儿上，让夫人安心休养吧……”
说着说着，眼看祁华昭面上的神情变得越发森冷，玉叶刚刚聚起的那点勇气，又在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她咬着嘴唇，看着面覆寒霜的祁华昭，慌忙低下头去。
“你倒是个忠仆。”
玉叶低下头许久，才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落下一句话，祁华昭旋即转身离开，动作利落至极，丝毫不拖泥带水。
望着他的背影，玉叶忽然感到一阵极大的恐慌。
可也只是片刻，她便强行让自己收敛情绪，转身走向卧房。
卧房之中，宋之霜的确没有入睡，不仅如此，方才玉叶和祁华昭的对话，她也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中。
这会儿见着玉叶进来，不消多说，宋之霜便胸膛起伏，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夫人……”
金枝在一旁伺候，屋中再没有旁人，宋之霜想一把挥开她伸出来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祁华昭这个混蛋！”急急喘着粗气，宋之霜咬牙切齿，用尽浑身的力气大骂出声。
玉叶也连忙上前搀扶，两个丫鬟一道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宋之霜重新扶回床上躺好。
“夫人，您仔细身子啊，这等时候，您不能再倒下了！”
金枝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宋之霜身下，确认没有鲜血流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小声地劝道。
玉叶也跟着附和，宋之霜双眼微闭，面如金纸，有气无力地让两人都闭嘴。
“宋家的消息打听得怎么样了？”她轻声道。
金枝和玉叶住了口，又交换了一个欲言又止的目光。
“二老爷和郭嬷嬷等人已经行刑，尸体被圣上下旨丢到城外乱葬岗，不许任何人前往收殓。”
“老爷和夫人都在府中闭门思过，将 军府被大内侍卫把守，消息送，送不进去……”
“大理寺那日的案子被封存，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听说……是宫里传下来的命令。”
听着这一个个消息，宋之霜闭着双眼，控制不住地狠狠锤了一下床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闷响在屋中散开，两个丫鬟都立刻住了口，宋之霜死命地攥着床单，又过了半晌方才重新冷静下来。
“去，继续打听，”她的语气很冷，“一定要想办法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闻言，两个丫鬟面上都闪过了为难神色。
宋之霜闭着双眼，虽然看不到，但半晌没有听到丫鬟的应声，不由得睁开了双眼，“怎么？”
“……夫人，您，您要不要去问老爷？”玉叶鼓足了勇气方才开口，“老爷刚刚过来，瞧着是来看望您的，许是心里——”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宋之霜便奋力伸出胳膊，将床边的茶杯扫落在地。
“闭嘴！”她哑声嘶吼，“祁华昭？宋家现在的模样，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你让我去问他？”
玉叶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脑子不好，说错了话，还请夫人息怒！”
宋之霜又是一阵喘 息，原本惨白的脸染上了一层绯色，瞧着却有些骇人。
“滚出去，”她喘着粗气，“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你就滚回宋家去！”
玉叶一迭声地讨饶，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浑身哆嗦着，飞也似地逃到了屋外。
房门关上，宋之霜的粗喘却越发急迫，金枝一下下抚着她的胸口，才不至于让她再次不省人事。
“夫人，玉叶也是太过着急，您莫要跟她计较，一切以身子为要啊！”金枝低声劝着，却也说不出什么。
宋之霜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定定地望着床尾，半晌才好似下定了决心，抬手攥住金枝的手腕。
“你去，”她气若游丝，“去看看莫如柳在什么地方，不要惊动府中任何人，把她叫过来。”
“你告诉她，只要她答应来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之霜语焉不详，可听着夫人这般语气，金枝的心却颤抖了一下。
“快去，”宋之霜已经无力地垂下了手，“趁天黑。”
金枝见状再不敢拖延，急急趁着夜色出了主院，避开巡夜的下人，一路摸索着到了莫如柳的小院。
这会儿已经夜深，小院几间屋中漆黑一片，金枝思忖片刻，到底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
“表小姐？”她轻轻地拍着房门，“表小姐可是睡下了？”
屋中寂静一片，没有回应。
金枝却是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抬手便将房门一推——
竟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