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细弱的呻 吟忽然打断了祁华昭的话头。
是从床上的方向传来的。
是宋之霜的声音。
祁华昭抿了抿唇，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嬷嬷，”他还是看向温嬷嬷，“您先到外面去吧。”
听着他的声音沉下两分，温嬷嬷也不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婴孩穿过了内室的门。
这屋子早就提前布置过，能让温嬷嬷带着孩子走到另外的房间去，而不至于吹风。
房门开合数响后，一切安静下来，唯有宋之霜的声音越发明显。
“夫君，夫君……”
宋之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只知道浑身上下疼得让她只想哀嚎出声。
她这么做的时候，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祁华昭！
宋之霜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夫君，没有跟他好好地说上几句话，这会儿听着祁华昭冷淡的嘱咐声，不由得有些恍惚。
但也只是一瞬，她立刻就又惊慌起来。
“夫君，宋家，宋家！”帷帐刚一被掀开，宋之霜便忍着疼痛，急不可耐地朝着祁华昭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宋之霜刚经历了生产，又是提前发动，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人，便是产婆和丫鬟们再精心护理，这会儿也是脸色清白，神情委顿。
而祁华昭还是一身风尘仆仆，一双眼却黑如点墨，里面盛着的情绪让宋之霜看不明白，却让她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宋家怎么样了？”
沉默不过片刻，到底还是宋之霜先开了口，看着祁华昭背在身后的双手，她面上的焦急更深。
到尚书府传话的下人只说了结果，宋之霜也没来得及再问便晕了过去，想着自己昏倒前听见的那些话，她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
祁华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模样。
“夫君……”
见他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宋之霜越发焦急，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一把抓住了祁华昭的衣袖。
“夫君，宋家的案子，一定，一定有误会！他们不会这么做的！”用力攥着手中的布料，宋之霜瞪大双眼，露出了哀哀的目光。
二叔被那样判死，父亲被夺了官职在家中反省，那宋家还剩下什么？
想到这儿，宋之霜的身子便又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夫君，我求求你了，这一切肯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对不对？”眼前的祁华昭仍是垂着目光，不发一言，宋之霜看在眼中越发恐惧，“夫君，你是刑部尚书，这些事，这些事你能调查清楚的，圣上那边，你也能处理好，对不对？”
迎着宋之霜期盼的目光，祁华昭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却不带任何情绪。
“好了，我们现在不说这些。”
祁华昭的语气仍是很淡，一边伸手将宋之霜攥住的衣袖解救出来，一边又强行将她的胳膊放回被子当中。
“你刚生产，不宜多思，这些事情，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说吧。”
宋之霜明明白白地从他的话中听到了敷衍。
她越发心急如焚。
“夫君……祁华昭！到底怎么回事！”她的胳膊被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再动弹不得，只能忍不住地低呼起来，“告诉我！”
祁华昭却已经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之霜的模样。
“夫人不想问问孩子的事情吗？”
只一句话，宋之霜焦躁疯狂的神情便立刻顿住了。
孩子……
她一双眼咕噜噜地转着，看在祁华昭眼中，便是写满了心虚二字。
“你怀胎不过六月便忽然生产，孩子虚弱得很，温嬷嬷在照顾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没再试探什么，祁华昭便径直开了口。
他早已经知道这孩子来路不明，还有什么好说的？
闻言，宋之霜却又焦急起来。
“这怎么行？”她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祁华昭。
温嬷嬷和她有过节，若是孩子放在她身边，被伺机报复怎么办？
她的儿子那么小，她还没看上一眼……
宋之霜又一次觉得无法忍耐，“把孩子还给我！”
祁华昭挑了挑眉，神情里分明写着讶异。
“夫人何出此言？孩子好好地在隔壁休息，下人会照顾好他，夫人也该好生休息才是。”
“把孩子还给我！”宋之霜眼下却已经听不进半句话。
她咬紧牙关怒吼一声，甚至猛地要坐起身来，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晕眩袭来，宋之霜眼前一黑，顿时再度脱力倒了下去。
祁华昭也在同时扬声，将一众候在外面的下人都叫了进来。
“夫人身子虚弱，你们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让夫人劳心。”
后退几步站在一旁，给丫鬟婆子们让开一条路，祁华昭远远望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宋之霜，忽然又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
“夫人，等养好了身子，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你去办呢。”
这是什么意思？
宋之霜恐惧地转过头，却只看到祁华昭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走得那样干脆利落，近乎无情，宋之霜看在眼中，忽然又打起了哆嗦。
她好不容易捱到这个时候，宋家却偏偏出了事！
“夫人！”
气血上涌，宋之霜忽然眼前一黑，再度晕死过去。
另一边，祁华昭大步走出屋子的时候，刘氏大约已经回房休息，院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他快步走出院门，又绕过回廊，秀山正候在那里。
“表小姐那里都安置好了？”祁华昭迎面便问道。
他从大理寺赶回来得匆忙，还没时间去莫如柳那边看上一眼。
秀山连忙点了点头，“是，除疤的药膏也送去了。”
闻言，祁华昭面上的神情方才有了一丝松动，却又很快坚如寒冰。
“盛怀安是怎么回事？”
审理开始前，祁华昭便让秀山去将人叫来，只是做个人证，又顺着盛怀安的意思，他不该不来。
可结果却显而易见。
不仅如此，秀山忽然钻到公堂外的时候，给祁华昭抛的眼神并不算好。
秀山眉头紧皱。
“盛公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