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判决结果传到尚书府，宋之霜听完便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随即便见了红。
她虽然对外称腹中的孩子刚满六个月，实则已经七个月多，如今忽然遭到这番刺激，活生生地提前发动了。
刘氏不可能想到她现在就要生产，手忙脚乱地安排到一半，自己先气力不济，险些也倒了下去。
还是刘嬷嬷将一切匆匆忙忙地张罗好，再加上秀山及时赶回府中，这才有惊无险地将产婆送到了宋之霜屋中。
宋之霜的身体本就虚弱，这一胎来得实在艰难，再加上早产，一时间主院中惨叫接连不断，听着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温嬷嬷也打起精神候在屋中，折腾了半天一 夜，终于在第二天破晓时分，屋中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生了！”
刘氏虽然精力不济，却也还是坚持着在院中等候，听到屋中传来的声音，双眼也在瞬间放出了亮光。
几个丫鬟陪在她身边，见状也松了口气。
昨天夜里那惨叫声听着着实吓人，人人心里都为宋之霜捏了把汗。
眼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丫鬟们连忙围着刘氏，一迭声地说起吉祥话来。
刘氏起初还含笑听着，渐渐却又皱起了眉头。
“屋里怎么又没动静了？”
她有过经验，这么长时间过去，产婆怎么还没有出来报喜？
宋之霜毕竟是早产，刘氏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老爷回来了！@”
就在这时，院门前传来一声通报，刘氏闻言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祁华昭便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娘。”
祁华昭一身黑袍，看起来颇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模样，大概是走得太急，还在微微地喘着气。
自己的夫人生产，他定是要着急才对，刘氏这般想着，也没注意到祁华昭眼中并无半分暖意。
“娘，里面怎么样了？”
祁华昭朝着屋中投去一道目光，语气也说不上多热络。
“方才听见了哭声，这会儿却又安静了……”说到这儿，刘氏的眉头又忧心地蹙了起来。
祁华昭闻言默了片刻，“我去看看。”
“华昭！”
他脚下刚一动却又忽然被刘氏叫住，祁华昭不明所以，却还是转过身。
刘氏摆摆手让丫鬟都退开几步，这才扯着祁华昭的袖子轻声道：“宋家的事……都是真的？”
祁华昭点了点头。
刘氏眼底的光芒又变得黯淡了几分，越发语重心长，“一会儿你到屋中，不要和霜儿说起这个，她这会儿身子虚得很，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
宋家再闹出什么样的荒唐，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宋之霜一个出嫁的女儿，与这些有什么关系？
“便是霜儿要问，你也不许说，听见了没有？”刘氏再三叮嘱着。
祁华昭眼底神情微变，到底还是应承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房门也被推开，产婆喜气洋洋地快步走了出来。
“尚书大人回来了？恭喜大人，恭喜老夫人，夫人添了个男丁，母子平安！”
终于听到这句话，刘氏长长地舒了口气，又笑呵呵地让丫鬟来发赏金。
留着母亲在院中与产婆等人说话，祁华昭独自一人走进了内室。
此处是专门腾出来为宋之霜生产所用的一间侧屋，这会儿屋中门窗紧闭，空气也不太好闻。
祁华昭越往屋中去便越发面无表情，直到走到床边才停下脚步。
“祁大人，您来了。”
方才只打发了一个产婆出去报信，屋中的人这会儿还是很多，丫鬟们将一盘盘染着红晕的水端出去，又有人取来干净的衣裳，看样子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夫人正在休息呢。”
见着祁华昭前来，一个产婆连忙小声赔着笑，一边作势要上前将床边厚厚的帷帐掀开。
寻常人家生产，有不少人都将那血视为不吉的象征，丈夫根本不会急着进屋来看，可祁尚书却这般自然，一看便是和夫人感情甚笃。
“不必。”
产婆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便被祁华昭叫住了。
“夫人伤了元气，让她好生休养便是，不必打扰她。”
祁华昭双手背后，口中这般说着体贴的话，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看不出半分情绪。
这面冷心热的架势，一时间让产婆的表情有些转换不及，愣了片刻才讪讪地笑着点头，“是，是！”
“孩子呢？让我看看。”祁华昭的目光又在四下逡巡起来。
这次是温嬷嬷应声出现，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看向祁华昭的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顿了顿，祁华昭转头往温嬷嬷身边走去。
将襁褓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皱巴巴的小脸。
早产的婴孩瘦小得惊人，看上去很不健康，紧闭双眼，呼吸也显得不那么有力。
祁华昭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所感悟，从他脸上，祁华昭看不出一丝和自己相像的痕迹。
“这孩子刚生下来哭了两声，之后便睡着了，一直都是老奴在看着他，没有任何差错。”
温嬷嬷压低声音，透着无比的疲惫。
“老爷，这孩子出生太早，心脉都不曾发育完备……”
“辛苦嬷嬷了。”
祁华昭同样回以低语，将襁褓重新盖好，又朝着身后斜晲一眼。
产婆们这会儿已经将屋中草草收拾了一番，家人前来，她们也要知情识趣地退下。
待房门关上，他才重新开口，“能活吗？”
温嬷嬷打了个激灵，刚抬起头，肩膀便被祁华昭一把按住了。
“这孩子按理来说，只有六个月。”
祁华昭眼神灼灼，他不是产婆，但也知道六个月的早产儿极难成活。
“是温嬷嬷妙手回春，想尽一切办法将这孩子保住了。”他又捏了捏温嬷嬷的肩膀。
听闻这话，温嬷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不是尚书府的孩子，但却是一条人命，在祁华昭回来之前，温嬷嬷已经惴惴不安了很久。
“嬷嬷去吧，”祁华昭朝她点点头，又道，“我来安排，嬷嬷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