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启年进到公堂之上开始，头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他双眼一瞬不眨地看着睿远帝，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里盛着的竟然是有些期待的神情。
不能行走的日子对这位曾经的将军来说显然是种酷刑，如今他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至于睿远帝想知道的真相？
对一个寻死之人来说，帝王的心意并没有那么重要。
想明白这些，睿远帝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好，好好好！”
他咬紧牙关和宋启年对视，后者面上却一直是那副饱含期待的模样。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睿远帝胸口熊熊升起。
“既然如此，朕成全你！”睿远帝骤然冷哼一声，“来人！宋启年指使手下，买凶杀人，蓄意在京中制造混乱，拖下去，赐五马分尸之罪！”
宋启年想寻死，也别想死得太舒服！
“陛下！”
宋启瑞闻言却面露惊惶，当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求您看在启年曾为边关奉献的情分上，赐他一个体面啊！”
五马分尸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宋启年若是被这般行刑，日后人们要怎么看待宋家？
宋启年倒是大笑出声，又道，“兄长，收起你的嘴脸吧！”
这话到底还是泄露了几分心绪。
睿远帝凉凉地一眼看向宋启瑞，“体面？你在给一个将京城内外搅得惶惶不安，杀人害命的东西要体面？朕给你们宋家荣华富贵，不是为了让你们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在京中作乱的人究竟是谁！
宋启瑞被圣上的目光看着，不由得又猛地打了个哆嗦，慌忙垂下头去，感到背上的冷汗又一层层地冒了出来。
方才圣上这话的意思……
“郭嬷嬷，胡嬷嬷协助行凶，恶贯满盈，赐千刀万剐！”
睿远帝的第二条判决一下，郭嬷嬷顿时跪倒在地，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哭嚎，“陛下！陛下！”
假胡嬷嬷虽然没有出声，却也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住口！”
睿远帝怒吼一声，额头上隐隐约约竟然有青筋绽出。
他不是一个手段狠毒的帝王，像这般冷酷的处理方式，在睿远帝过往的为帝生涯中甚是少见。
众人越发噤若寒蝉，公堂之上，只剩下郭嬷嬷被捂住口鼻发出的呜呜声。
“带走！”睿远帝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待到大内侍卫将宋启年和郭嬷嬷带离，屋中刚有一瞬安静，随即便再度传来睿远帝低沉的声音。
“宋启瑞治家不严，京中接二连三出现这样的异事，线索屡屡围绕宋家展开，却不闻不问，以致酿成如此弥天大祸！即日起夺去官职，在府中给朕好好反省！若是反省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便不用出来了！”
说到最后，睿远帝火冒三丈地瞪着已经傻眼的宋启瑞，抬手将一桌的东西全都拂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睿远帝脸色铁青，双唇紧抿，一语不发地大步朝屋外而去，侍卫们也连忙跟上。
祁华昭第一个反应过来，躬身送别圣上，大理寺官差这才也跟着见礼，声音未完，睿远帝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只剩下侍卫长领着一队人手，面无表情地站在瘫软在地，当真已经站不起来的宋启瑞面前。
“宋将军，圣上命我等送您回府，请吧！”
宋启瑞闻言这才勉强清醒过来，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着眼前的阵仗，忽然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些人想必也会留下来看管他吧？
完了，都完了！
宋启瑞阴恻恻的目光朝着站在远处的祁华昭而去。
他真是小瞧了这个年轻人！
祁华昭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
今日这一切，不过只是开始。
宋家敢算计一切，就要敢承担相应的后果才行。
宋启瑞很快也被带走，随着大内侍卫的离开，公堂之中这才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表妹，你随秀山回府吧。”
莫如柳沉默着看完了这一场雷霆手段，还在发愣，耳边传来祁华昭的低语才让她回神。
抬起头，祁华昭的眼神仍是那般认真，却又带上了几分暖意。
“回你院中去，关上房门，什么都不要管，一切等我解决。”
莫如柳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去吧。”祁华昭又低语一声，抬手将秀山唤了过来。
莫如柳随着秀山向外，路过那假胡嬷嬷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或许是方才的局势太乱，一众大内侍卫忙着处理郭嬷嬷，倒是将安静的这位遗忘在了原地。
假胡嬷嬷还躺在地上，仰面朝天，露出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
看见莫如柳到来，她眨了眨眼，又立刻变作警惕模样。
莫如柳面无表情地蹲在她身侧。
“胡嬷嬷是谁杀的？”她轻声问道。
假嬷嬷眨了眨眼，盯着莫如柳看了片刻，忽然龇牙笑了一下。
“宣宁街那宅子左右有不少邻居，若是闹出太大的动静，难保不会被外人发现，你们应该不是强行闯院杀人，而是骗得胡嬷嬷开了门，对吧？”
“胡嬷嬷本就警惕，我又叮嘱过她不能随便开门，所以她一定有不得不开门的理由，或许，是同为女人的什么人受了伤？”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你吧？”
听着莫如柳的话，假嬷嬷的眼神逐渐变得飘忽起来。
很显然，她猜对了。
“千刀万剐。”
莫如柳忽然低声又说了一遍，假胡嬷嬷的脸果断开始泛青。
“可惜，我倒是觉得还不够，”看着她的模样，莫如柳终于冷冷地笑了起来，“为了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结果呢？”
只落得一个千刀万剐的下场。
“活该。”
丢下最后两个字，莫如柳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到一个时辰后，回程的马车还没走到尚书府大门外，莫如柳便听见阵阵混乱之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一行人刚走进院中，便见着几个小丫鬟慌里慌张地冲向秀山。
“不好了！夫人，夫人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