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安从轮椅上摔了下去。
当时秀山要将盛怀安送到大理寺，马车早已经等在外面，就在下人们将盛怀安连人带轮椅抬上马车的时候，轮椅却忽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情况来得太过突然，没人能反应过来，盛怀安双腿不能移动，硬生生后脑着地，只一下便昏了过去。
他摔倒的动静听着十分骇人，秀山只能连忙又将人送回屋中。
杨府医看过之后，道是人没醒来之前不能随便妄动，作证人一事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
听完秀山的讲述，祁华昭的面色也不太好。
“盛公子怎么样了？”
“还，还没醒来！”秀山又缩了缩脖子。
虽然是轮椅断裂，可这事情毕竟发生在尚书府，他难逃其咎，祁华昭思忖片刻，果断朝着秀山示意，“走，过去看看。”
二人很快就到了前院的客房。
比起盛怀安第一次前来的时候，客房之中的氛围更加紧张，汤药的苦味弥漫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院中围着不少小厮，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外，祁华昭抬脚步入，看见杨府医正在给盛怀安后脑的伤口换药。
两个侍从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抬着盛怀安的脑袋，祁华昭侧目看去，只能看到他惨白到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枕头上布满的血痕。
随着杨府医的动作，一阵阵难闻的药膏气味更是让屋中雪上加霜。
祁华昭靠近闻了闻，全都是止血的药材。
“盛公子的伤口还没有止血？”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眼下已经差不多一天一 夜过去，伤口怎么还没控制住？
杨府医本是聚精会神地忙活着手上的动作，骤然听见祁华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回头时眼神也透着几分慌张。
“老，老爷来了。”
舔了舔嘴唇，想到祁华昭的问话，杨府医面上的苦涩更深。
“盛公子这新伤在后脑，可旧伤又在小腿，不能趴伏，只能让伤口慢慢恢复了。”
盛怀安的断腿还没养好，若是随便移动，恐怕还要再受一次折磨。
祁华昭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秀山，”他叹了口气，“去将我屋中的止血药取来。”
总这么流血也不是办法，看盛怀安这张脸，恐怕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秀山应了一声，转头便跑，不多时将上好的止血药取了来，杨府医又换了一回纱布，眼见着出血量便有了明显的减少。
“还是老爷您厉害！”松了口气，杨府医直起身子，又转头恭维了祁华昭一句。
祁华昭面上却看不见丝毫喜色。
“既然盛公子只能仰躺，这段时间便麻烦杨府医勤加照看，万不能让盛公子再出什么事了。”
盛怀安本是到尚书府来求救，眼下却越救越糟，怎么想都有些不妙。
杨府医闻言，态度也变得更加慎重，“是。”
祁华昭点了点头，一双眼却还是放在盛怀安那张虚弱惨白的脸上。
轮椅不可能做得脆弱易碎，好端端的，怎么会断开？
“盛公子的轮椅残骸在什么地方？”收回目光，祁华昭轻声问道。
秀山同样轻声回答了一处小院的名字。
“走，过去。”
丢下一句话，祁华昭这便转身离开。
他走得利落，杨府医等人忙着相送，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躺在床上的盛怀安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
祁华昭带着秀山来到那间偏院，第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轮椅残骸，便皱起了眉头。
这辆轮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不过分结实宽大，也没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轮椅安安静静地摆在屋中的空地上，其中一个轮子从连接处裂开，被下人单独摆在一旁。
祁华昭蹲下 身子摸了摸轮子和椅身的断裂处，眸色继续转深。
“当时的情景是什么样的？”他头也不回地向秀山发问。
秀山垂下目光。
“盛公子身边的翰墨不在，小的便先上了马车，准备着从上面接住轮椅，可下面几个人刚将轮椅抬起来，小的便听见喀嚓一声，这轮子便已经断开，扶着轮子的人再站不稳，盛公子便也……”
他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祁华昭双眼微闭，似乎是在想象那个画面，半晌不曾开口说话。
这本是祁华昭的习惯，秀山也沉默着站在一旁，谁知等着等着，却看见自家主子的脸色越发地差，不由得小心翼翼地上前，“主子？您没事吧？”
祁华昭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秀山眼中的便是主子越发不善的表情。
这表情秀山不算陌生，他却还是愣了愣，又压低声音，“主子，这，这轮椅有问题？”
祁华昭默不作声地将那个轮子推到秀山面前。
出事之后，秀山既要收拾残局，又要赶到大理寺给祁华昭送信，只让下人将轮椅放好，自己还当真一眼都没有看过。
这会儿，看着眼前轮子轴承部分光滑的截面，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是——”他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被人故意破坏的！”
是谁？
在盛怀安的轮椅上动手脚，又让他在前往大理寺的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个人想干什么？
对尚书府不利？
无数个问题从秀山脑袋当中蜂拥而过。
祁华昭却仍是一脸平静，将那轮子又推了回来，伸手轻轻地在断口处摩 挲着。
事到如今，所谓的山匪勒索，已经能确认就是盛怀安针对宋家展开的一场阴谋，若是说有什么人想阻挠，理论上必是宋家人无疑。
可问题是，看了宋启瑞在公堂上的表现，祁华昭不认为他提前知道这个阴谋。
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将宋启年推出来背黑锅了。
不是宋家，那会是谁？
祁华昭思忖片刻，忽然顿住了。
片刻之后，祁华昭独自一人回到盛怀安所在的客房当中。
彼时屋中已经恢复了安静，杨府医正带着两个小厮守在床边，认认真真地观察着盛怀安的情况.。
“你们都先退到外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