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莫如柳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又连忙抿住嘴唇，阻止自己惊呼出声。
祁华昭点点头，接着开口。
“死者都是大理寺官员，消息瞒不住，无人敢接任，圣上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能空置官位，命我暗中调查。”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可惜几年过去，却是一无所获，不仅如此，朝中还渐渐流传起了种种传说，道是大理寺冤怨之气太重，大理寺卿才会被恶鬼索命。”
“这种说法不胫而走，几年下来已经成为官宦人家不需言明的秘闻，也是因此，凡家中能走通门路的官员，都不会选择来大理寺任职。”
若是真有恶鬼，大理寺卿之位空悬，它怎么不会找大理寺中的其他官员泄愤？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而无权无势的官员在京中本就不多，官场沉浮几年，自能找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如此一来，大理寺官员人来人往，只想得过且过，逃离此处，自然无人会为官署中各项事务打算。
三言两语简单将朝中情况说完，祁华昭眉宇之间也萦上了一丝愁绪。
大理寺的案子，是少有能让他全无头绪的一桩，且毫无进展。
“若真有恶鬼，你暂代大理寺卿理事，怎么不见那恶鬼来报复？可见是有人故弄玄虚。”
莫如柳低低哼了一声，又道：“还有，那位梁大人不就在大理寺待得好好的，那恶鬼不报复他，又是因为什么？”
那没什么本事的梁炎大人似乎与宋家有着什么联系，想到这儿，莫如柳的眼神又暗了暗。
大理寺这样的地方，宋家想一手遮天未免有些太难了……
祁华昭清了清嗓子，“我原本也在怀疑，如今倒是说得通了。”
宋家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掌控大理寺，但现在的明安王，曾经的二皇子殿下倒是可以做到。
不仅如此，还能让祁华昭几年的调查毫无进展。
此事无须言明，莫如柳看着祁华昭眉头微蹙的模样，心口也发沉。
明安王与宋家早有勾结，不知道他们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顾忌着隔墙有耳，二人很快便歇了话题，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天牢那边便送了消息过来。
祁华昭看向莫如柳。
“穆大人和穆公子毕竟还是戴罪之身，我能安排你进天牢，却不能和两人说话，更不能相认，免得节外生枝。”
莫如柳点了点头。
只要她能亲眼见到父亲和大哥还活着就好。
就这样，在祁华昭的安排下，莫如柳提前来到刑室隔壁，紧张不安地靠着墙听后面的动静。
“穆靖远，穆晏？”祁华昭的声音响起，又变作冷静无波的模样。
一墙之隔的刑室之中，两个囚犯模样的男人被摘掉头套，慢慢抬起头来。
穆家父子被关押在天牢最深一层，不见天日，眼下忽然见到光线，年轻的那个立刻抬手牢牢挡在眼前。
祁华昭双手背后，耐心地等待着。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在牢狱中被折磨数年，此时的穆靖远和穆晏都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但依然能窥见一丝曾经的高大强壮。
穆靖远应该才四十出头，满头的头发已经花白，双眼紧闭，却也能看出眼皮下空空如也；穆晏曾经从军，如今却跛了一条腿，连站在地上都有些不稳。
见状，祁华昭心头便涌起一阵愤怒。
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宋家人便要将无辜之人害成这般模样！
“你，你是来送我和父亲上路的吗？”
屋中静默了一段不短的功夫后，穆晏终于适应了眼前的环境，看着陌生又面无表情的祁华昭，他的目光落在那身刑部官服上，低声问道。
祁华昭还没说话，大理寺的官差先嚷了起来，“放肆！”
穆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嗤嗤笑了起来。
“老子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怕的？来吧！”
穆靖远已经不能视物，听着几人说话，同样低低发笑起来。
“来吧，老夫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声音嘶哑，一听便是受过刑伤，祁华昭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听这话，你二人难道甘愿认罪了？”想了想，他沉声开口。
穆晏立刻对他怒目而视，下意识地张口，却又不知道想起什么，硬生生地忍住了。
祁华昭再看穆靖远，比起怒火冲天的儿子，穆大人的情绪显然更加内敛，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条胳膊被穆晏搀着，面上的每一寸都写满冷厉。
“罢了，”穆靖远的语气却十分克制，“你直接动手吧。”
听他这般说，穆晏上下打量了一遍祁华昭，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而后也闭上了双眼。
“动作利索点！”
“你——”
见这两人自说自话，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官差们又要发怒，可刚说了一个字便被祁华昭摆手打断。
“都下去，在外面守着。”
听见祁华昭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冷意，眼中压迫感浮现，官差们连忙鱼贯而出。
待房门关上，祁华昭视线一扫，随即一步一步朝着穆晏而去。
他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声，随着祁华昭的靠近，穆晏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方才没说真话，是为什么？”
一直走到穆晏面前站定，祁华昭才轻声道。
穆晏错愕地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不是要杀他，怎么还有闲心问这个？
“你既然已经存有死志，为何还如此吞 吐隐瞒？”祁华昭继续盯着他的双眼，“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穆晏青白的脸上泛起一层血色。
“你要杀便杀。”
穆靖远的声音这时候从一旁传了过来。
“与你无关之事，还是莫要打听为好，免得给自己惹祸上身。”
竟然带着一丝劝告之意。
穆晏这时候轻轻捏了一把父亲的小臂。
方才离得远，他又看不清，穆晏便也将祁华昭当成了跑腿干活的年轻小官员，眼下这位就站在他三步之内，浑身威严散开，穆晏便知自己猜错了。
穆靖远刚一愣，便听到声音传来。
“宋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