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银链子值不了多少钱，上面镶嵌着的宝石自然也名贵不到什么地方去，以宋之霜的眼界，这条手链一点都排不上号。
可这估计是盛怀安一个书生能负担的极限了。
他这样掏空家底地花钱，只是为了给她买礼物讨她欢心，宋之霜反复端详着手链，心里又泛起了甜意。
盛怀安来不了，翰墨自然不敢和宋之霜坐着聊天，接了书信便告退离开。
宋之霜看着桌上的茶点也没了胃口，抬手让金枝把自己扶了起来。
“跟我到京中几家书阁去逛逛。”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总得给盛怀安也回赠些东西才是。
朱雀大街依旧热闹，宋之霜上了马车，慢慢随着人 流向前挪动着。
茶楼里，她刚刚待过的雅间隔壁，盛怀安让翰墨合上窗户，低头撕开了信封。
主子通信来往，翰墨自然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片刻后却听见自家主子轻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也没有嘲讽，倒是带了一丝淡淡的……兴味？
翰墨有些好奇，但没有表露出来。
“我没看错，这个莫姑娘果然是个趣人。”他不说话，盛怀安倒是主动开了口。
翰墨这才配合着开了口：“主子这话何意？”
盛怀安的目光依旧停顿在信纸中的几行小诗上。
那莫姑娘人如其名，生得弱柳扶风，一手小楷也甚是柔美，又不失结构端正，可见小时候下过不少功夫。
眼下正秋日，她只抄了首平平无奇的绝句，却刻意改动了其中一个字。
“不欲争春。”盛怀安轻声念着。
“小的不懂。”翰墨笑得讪讪。
盛怀安斜晲一眼，轻声道：“这是莫姑娘送来求合作的投名状。”
她这是在以秋日自居，委婉地暗示他，自己没有和宋之霜争抢之意。
若是他能看得懂，自然会给出反应，若是不能，莫如柳也只是送了一首诗罢了。
盛怀安抿了抿唇，这姑娘好仔细的心思。
再看一旁，翰墨仍是一脸茫然，盛怀安表情一顿，无可奈何地低声提点了几句。
翰墨压根没看见主子手中的书信，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却又皱起了眉头。
“少爷，那您要答应吗？”
要是合作，少爷便免不了要向莫姑娘吐露秘密，若是……
“现成的机会，我为何要拒绝？”盛怀安反问一句，随后不等翰墨再说什么便又道：“不过这封信倒是的确也给我提了个醒。”
眼下宋之霜虽然明确表现出了对他的兴趣，但毕竟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不得数。
想彻底让宋之霜身败名裂，就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盛怀安垂下目光，想着宋之霜身上轻飘飘的裙摆，很快便微笑起来。
“有了。”
“莫姑娘如此投诚，我便也得送她一份回礼才好。”
……
莫如柳不知道有人在筹备着给她“送礼”，依旧坐在书房之中，身边的案卷已经堆积成一座新的小山。
天色渐晚，她笔走龙蛇，飞快地在纸上誊抄着。
祁华昭从前放在书房中的那些案卷大多是典例，而新近出现在屋中的这些，才是刑部这些年来主持过的各项要案。
莫如柳读了一天，终于从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案卷长而艰涩，祁华昭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莫如柳赶不及细看，只有先抄下来带走。
饶是这般，入目不少字眼也让她心惊肉跳。
这卷竹简又长又宽，莫如柳足足写了五张信纸才停了手，刚将墨迹吹干，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便在院中响了起来。
祁华昭回来了！
他大步流星，走得很快，莫如柳只来得及将信纸揣进怀中，房门便被缓缓推开——
“哗啦”一声脆响，走在前面的秀山吓得身子一抖，祁华昭的脚步也跟着顿了顿。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屋中点着一盏小灯，一看便知有人。
只是这响动……
“表小姐？您没事吧？”
秀山已经先一步上前查看，见莫如柳完好无损地站在一旁，只是地上摆放着的案卷倒了一地，便先松了口气。
莫如柳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个羞愧的表情。
“听见外面声音，本想前去瞧瞧，却不想一脚踢翻了托盘。”
她话说到此，祁华昭也已经走了过来，不声不响地在莫如柳身后站定。
他一语不发，目光却明显盯着莫如柳的后颈，莫如柳抿了抿唇，回身朝他一礼：“姐夫。”
祁华昭的目光又转到了她的身上。
盛夏时节，莫如柳穿了件轻薄的短衫，颜色鲜嫩，越发衬得她面如桃花。
虽然低着头，但祁华昭听着她略带不安的声音，仿佛又看见了那双可怜兮兮祈求着他的眼睛。
这次又是真是假？
他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外面天都黑了，表妹看了这样久，也该歇歇眼睛了。”侧开头，祁华昭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莫如柳若是今日不来，他定不会高兴；可眼下她不仅来了，还在书房读到现在，祁华昭还是高兴不起来。
尚书府对她的吸引力，好像全在这些竹条上。
听懂祁华昭的意思，又见他语气不快，莫如柳本还想趁机说些什么，这下也全都卡在了嗓子眼。
“……姐夫叮嘱得是，如柳这就走了。”最后她还是干脆利落地又行了一礼，不等祁华昭再开口便迈步离去。
祁华昭看着她的背影，感觉莫如柳今日似乎有一丝格外的急切。
待人彻底离开，祁华昭这才调转目光，看向被莫如柳撞倒的竹简堆。
秀山正蹲在地上收拾，祁华昭却按住他的肩头，又自己拿了油灯过来。
“你到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语调有些严厉，秀山立刻正色：“是！”
又目送着房门开合，祁华昭方才迈过一地混乱，走到莫如柳坐过的桌边。
他放下油灯，模拟着莫如柳拿取竹简时可能用到的动作，挑挑拣拣地从竹简堆里选出了四卷，重新放回桌上。
一一打开少许，祁华昭飞快地看过四个抬头，眼神在某处一顿。
“工部军器监丞穆靖远贪污索贿，私卖官职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