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祁华昭带着大理寺的官差,往宣宁街飞驰而去。
那日从宣宁街回来,祁华昭便派了手下暗中护住那间宅院,每日送回来的消息都说没有任何问题。
盯了几日都没有发现异常,再加上盛怀安这边事态更为紧急,他便暂时将这件事交给了秀山。
不想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莫如柳安置那神秘嬷嬷的院落似乎是遭了匪徒,院门大敞,里面乱成一团,地上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宣宁街上的邻居们没人敢进去查看,无奈之下这才报了官。
这是报案人的说法,而坐在马车之中,祁华昭从秀山口中又听到了更加具体的情况。
“昨天晚上有一队人手,趁着天黑翻进那院中,要对那个嬷嬷不利!咱们的人只能现身,和对方厮打一番,才将那嬷嬷救下,如今正安置在宣宁街附近那座院中!”
听着秀山简短的讲述,祁华昭已经是面沉如水。
奉他的命令前去宣宁街保护的那些手下不能暴露身份,定是躲躲藏藏了许久,才能在甩开追兵的前提下回到祁家名下的宅院里。
眼下已经快到晌午,可见昨晚的局势凶险万分。
“有没有伤亡?”他又压低了声音。
秀山的语气也变得低沉,“两人轻伤,十五人重伤。咱们的人离开的时候,对方也死伤不轻。”
祁华昭派了三十人,这一下便去了小半。
饶是这般,他的眉头还是越发紧紧皱起,“可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话虽如此,他眼前却已经隐隐约约地闪现出几个影子。
秀山这回却摇了摇头,“他们刚脱险,只来得及递送消息,旁的什么都没说,又赶上那人来报案,小的只能先来知会主子。”
祁华昭闻言也只能叹了口气。
一阵功夫之后,一行人来到了案发之地。
报案人是宣宁街上一户寻常住家,就住在那间宅子附近,前几日祁华昭伪装暗访的时候,还曾经敲开过对方的院门。
对上此人,秀山不免有些紧张,祁华昭却一脸平静,只是在看向大敞着的院门后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看向报案人。
今日的祁华昭一身官服,威风凛凛,双手背在身后,就连说话都中气十足,任谁也将他联想不到那寻亲的可怜人身上。
再说报案人本就被吓得不轻,听见祁华昭的身份更是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抬。
“大,大概一个时辰之前!”
报案人又将情况当着祁华昭的面儿说了一遍,等他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地住了口,到院中探查的官差也前来回禀。
“大人!院里和屋中都有打斗过的痕迹,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人!”
闻言,祁华昭的面色不着痕迹地变了变。
“走,进去看看。”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带着人手在不大的院里走了一圈,这里的确空空如也,祁华昭脚下时快时慢,最后停在一大滩血迹之前。
眼下他们正站在堂屋廊下,这里看上去也是打斗最激烈的地方。
“看出血量,这里至少死了两个人。”祁华昭估摸着眼前的痕迹忽然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却一片安静。
祁华昭今日是从大理寺前来,跟在他身边的便不是刑部的孙侍郎,而是司直梁大人——
此梁非彼梁,那位官高一级,这两人却是舅甥关系。
裙带之事祁华昭不会多言,可这位梁司直却毫无真才实干,只会溜须拍马,眼下听着祁华昭的话,只愣在原处毫无反应。
这是大理寺官员应有的反应?
有那位梁大人心术不正在前,祁华昭不得不对梁司直多加注意。
“大人的意思是说,有人提前打扫过现场了?”最后还是秀山在他的暗示下接上了话头。
祁华昭依旧看着梁司直,秀山的话说得这样明白,他却还是一副呆样,连眼睛都不知道转一转。
连演戏都假得惊人。
在心里记了一笔,祁华昭收回目光,兀自开口。
“这样大的出血量,还有这些打斗的痕迹,没有人员死亡是不太可能的,院中却一具尸体都没有,只能是被人带走了;这些人有处理尸体的意识和能力,却留下了血迹这个破绽,不像是疏忽大意,更像是时间来不及了。”
顿了顿,他再次看向梁司直。
“疑犯不会在京中处理尸体,宣宁街离京西门最近,乱葬岗却在东门外,梁大人,你立刻带人兵分两路,前往追查,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听着这话,梁司直才身子一震,“下官遵命!”
待梁司直带着人离开,出事的宅子也被封上,祁华昭回到马车之中,才轻声吩咐秀山,“让人跟上梁司直,看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梁司直方才那模样明显有鬼,眼下得了机会,应该会有所行动。
秀山闻言立刻去办,祁华昭却也下了马车,让官差们先行离去。
祁大人查案时常不走寻常路,众人也不敢过问,很快便依次离开,待到四下无人,祁华昭才换了辆马车离开。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离宣宁街两条路以外的一座宅子前。
这是祁华昭名下的一处小院,有时查案太晚,他也会到这里来歇脚。
院外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等祁华昭敲开院门,遍地狼藉的景象便出现在他眼前。
因着不会长住,这院中只留了管家和十来个下人,这会儿正脚步匆匆地往返于前后院之间。
来开门的是管家祁叔,已经是一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
祁华昭再往屋中走去,血腥味便变得有些明显了。
“主子。”
见着他出现,屋中几个正在处理伤口的手下接二连三地要站起来,眼中也带上了急切。
祁华昭摆了摆手,目光快速地从几人身上扫过,只见道道伤疤都落在危险之处,可见昨晚战况激烈。
“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他言简意赅,“你们做得很好,那嬷嬷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