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祁华昭的话题又是一变,莫如柳先是愣住,而后也跟着皱起了眉。
见她一脸为难模样,祁华昭面上又闪过一丝不快。
“盛怀安这样好?”他语气里的冷意又遮掩不住地冒了出来。
莫如柳闻言却瞪大双眼,从这话中听出了一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要如何瞒天过海,是宋家向你保证了什么?在宋家为你做主定下这桩婚事之前,你吃了她们多少暗亏?怎么还敢相信她们的话?”
祁华昭的语速越发地快,看着莫如柳望向自己时的惊诧神色,顿了顿,“不长记性”四个字在唇边打了几个转,最后还是没能训得出来。
再有主意,莫如柳也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不是他刑部的下属,祁华昭这般告诉自己。
“盛家看似没有问题,盛怀安本人也勉勉强强还能入眼,若是没有宋府操持,这算是一门好亲事,”叹了口气,祁华昭越发语重心长:“可宋家对你不会这么好心,其中定然有不可言说的陷阱。”
顿了顿,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莫如柳一眼。
“我若是李氏,只要什么都不做,大婚当日便能让你身败名裂,哭诉无门。”
听着祁华昭这长篇大论,莫如柳渐渐从最初的呆愣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若不是关心自己,祁华昭为何要如此?
他动心了。
这个结论一出,莫如柳心头顿时鼓起一个个小气泡,飘飘悠悠地打着转上升。
将这种莫名的情绪归咎为计划胜利的喜悦,莫如柳再开口的时候,便也跟着有些飘飘然。
“姐夫说得有理。”
祁华昭还兀自沉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发觉莫如柳的异样,闻言只舒了口气:“你听得进就好,等明日——”
“可姐夫为什么要帮我?”
莫如柳歪着头抛出一个问题,祁华昭张了张口,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我装作姐姐骗了姐夫几个月,姐夫为什么还要帮我?”莫如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语气变得低沉下去,“宋家骗我,因此不可信,那我对姐夫来说,也应该是不可信之人才对吧?”
“姐夫不想看着我和宋家两败俱伤,自己渔翁得利吗?这样才能一报遭到如此欺骗之苦不是吗?”
莫如柳定定地望着祁华昭,眼神专注,似乎要把这些问题的答案从他眼睛里看出来,口中却还不肯收声。
“再者说——”
“够了。”
祁华昭捏着眉心,带着无奈打断了莫如柳的话。
这般追根问底,到底是谁在审谁?
“你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他斜晲过去。
莫如柳的话被截住,又听见祁华昭此言,眼中那点强自维持的光芒慢慢熄灭了下去。
“反正我也不能怎么样,姐夫让我知道又如何?”她仍是不服气般地小声嘟哝,片刻后语气却又变得更轻。
“罢了。”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好像重重在祁华昭心上锤了一下,他本想再说些什么,看见莫如柳垂着脑袋,神色黯淡的模样,不免又不忍起来。
她这般想,倒也不算无的放矢。
经历了宋家的种种算计,莫如柳若是还能心无芥蒂地相信什么人,祁华昭才应该感到奇怪。
“要杀要剐,随姐夫的便吧,”莫如柳却又小声念叨着,“如柳区区孤女,哪有和宋祁两家抗衡的本事?”
祁华昭表情一僵,顿时又变得哭笑不得起来。
“戏过了。”他淡淡道:“言多必失。”
莫如柳浑身一哆嗦,这下绝对不是作伪,脑袋也压得更低,一语不发着。
明知她方才是在故意装可怜,好博得自己心软,这样的手段祁华昭不知道看过多少。
可他这会儿却当真觉得莫如柳可怜。
用尽浑身解数,所求不过一线生机,竟然显得这样艰难。
饶是如此,想到莫如柳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也是真真假假,祁华昭心头又涌上一阵不快。
“若是我今日不曾前来,你打算怎么办?”他忽然问道。
莫如柳咬着嘴唇,为难地抬头看了过去。
祁华昭这一次却并未如她所愿,轻轻放下,而是直勾勾地回望着莫如柳,等待她的回答。
莫如柳只能深吸一口气:“我,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
她话音刚落,祁华昭便追问出声:“怎么,还有秘密?你尽管言说,若是说得好,我可以考虑再帮帮忙。”
这话听上去像是玩笑,可祁华昭眼底却盛着认真。
莫如柳闻言更是进退维谷,她断不能将一切告诉祁华昭,可若是不说……
这男人又要恼了。
“我,我还没想好。”想来想去,她再次将拖字诀祭了出来。
祁华昭自然也能听出她又在撒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莫如柳仍不开口,只能证明这个答案或许并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他记得盛怀安似乎对莫如柳很感兴趣,难道——
抿着嘴唇将猜想从脑中扫开,祁华昭再看着莫如柳锁头鹌鹑般的模样,心中却又不安起来。
“姐夫。”这时,莫如柳又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她仰起头,神情可怜万分。
“姐夫能不能不要将此事戳穿?我一想到办法,就马上告知姐夫,可好?”
是真心实意,还是又在装模作样,好拖延时间?
祁华昭捏着莫如柳的下巴,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也没能下个决断。
他心有妄念,先生了三分偏见,看不准了。
闭了闭眼,祁华昭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莫如柳呆呆地坐在床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足足过去好半晌才重新活过来。
她这一出戏真真假假,无论如何也能骗过祁华昭三分了吧?
他方才并未明言拒绝,多少也算是有些希望。
如此一来,就得加快动作,免得节外生枝才好。
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莫如柳思忖片刻,顿时有了主意。
“夫人,表小姐来了!”
两日后的清晨,宋之霜刚刚起身便听见丫鬟来禀。
她眉头一皱:“她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