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书房之中。
祁华昭独自一人坐在书桌之后，已经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等了很久，却还是不见莫如柳的踪迹。
往日这个时间，她早已来到书房，祁华昭见状也只能让秀山前去看看。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祁华昭忍不住皱起眉头，昨天傍晚，莫如柳从外面回来，似乎并未带着雨伞……
“主，主子……”
秀山的声音响起，祁华昭先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片刻后才意识到他语气迟疑，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表小姐呢？”看着秀山身后空无一人，他又抿了抿唇。
秀山深深地垂着脑袋，一脸视死如归：“表小姐今天一早，便随着夫人一起出门去了！”
他话音未落，祁华昭便坐直了身子。
“怎么回事？”
祁华昭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他有意将宋之霜拘在主院，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府中下人也早已熟练，宋之霜怎么能大喇喇地离府？
还带着莫如柳。
秀山哭丧着一张脸：“昨日宴席散后，老夫人不知怎么，忽然到主院去探望了夫人，随后老夫人便让主院的下人都散了，不许拘着夫人……”
闻言，祁华昭一身寒意无可奈何地凝住，片刻后又变得四分五裂。
他娘不知道宋之霜腹中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有这个法宝在手，宋之霜想糊弄过关，简直是太容易了。
“温嬷嬷呢？”他叹息一声：“老夫人不曾为难她吧？”
秀山抬起头，眼中神情又瑟缩几分：“温嬷嬷上吐下泻，似是吃坏了东西……”
口中说着生病，秀山眼底却满是惊惶神情。
祁华昭立刻反应过来，重重锤了一把桌子：“放肆！”
温嬷嬷本就会医，怎么可能吃错东西？
定是宋之霜的报复！
深吸一口气，祁华昭眼中怒意闪现。
“我去瞧瞧温嬷嬷那边，你派人出去，看看夫人带着表小姐出门是做什么去了！”
……
莫如柳跟在宋之霜身边，刚刚在茶楼外下了马车。
尤夫人和盛怀安显然已经先到了，宋之霜报上名号，便有殷勤的小二引着两人往楼上的雅间而去。
待推开房门，屋中却只有一道颀长身影。
“见过祁夫人，莫姑娘。”
盛怀安独自一人坐在桌边，这会儿起身与两人见礼，态度倒是与昨日无异。
不同的是，盛怀安今日换了件青色长衫，更显得人儒雅几分。
莫如柳眨了眨眼，感到一丝莫名的眼熟。
“怎么只有盛公子一人？尤夫人呢？”另一边，房门关上，宋之霜已经和盛怀安交流起来。
盛怀安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说来实在不巧，府中忽然有人上门拜访，叔母脱不开身，只好让怀安先行前来，再给祁夫人告罪。”
他半躬着身子，宋之霜见状连忙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盛公子不必如此客气，等上一会儿也误不了什么事。”
莫如柳坐在她身边，听着宋之霜这话，眼底更是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宋之霜最讨厌言而无信，竟然能为尤夫人做到这等地步？
自己这门婚事，在宋之霜心中竟然有这样重要的位置？
莫如柳忍不住从眼角偷偷瞧向盛怀安，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
她昨日外出，也抽空打听了一番，险些没有打听到盛府是何许人家。
盛大人本尊是刑部的微末小官，他的远房侄子就更是不够起眼，从家世到地位，盛怀安在宋之霜面前，都不可能有半分显眼之处。
只有这张脸倒还说得过去——
一个念头猛地从脑中划过，莫如柳只觉如遭雷击！
这张脸？
盛怀安的确样貌过人，性格也温和开朗，难道，难道……
莫如柳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宋之霜身上落，她正眨着眼睛和盛怀安轻声说话，语气温柔得很。
自有孕之事点破之后，宋之霜便从未再像今日这样精心打扮过了。
闻着宋之霜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还有她让自己打扮素净些的叮嘱，莫如柳生出了一个称得上荒谬的判断。
难道宋之霜不是为了给她说亲，而是自己想和盛怀安有所接触？
若是这般，那在见到盛怀安之后，宋之霜的忽然松口，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莫如柳咽了咽口水。
一切好像都能对得上了。
最初的惊讶过去，莫如柳情绪平静下来，又生出几分理所应当。
宋之霜先前和三皇子私通，嫁入尚书府后会觉得祁华昭并不是传闻中那样凶恶而对他生出好感，在祁华昭态度冷淡后，失去对他的兴趣，转而将注意力投向盛怀安，倒也能说得通。
若真是如此……那对于莫如柳来说，或许不失为一件好事。
“莫姑娘？”
兀自想着心事，盛怀安一连叫了莫如柳数声，她才回过神，连忙抬起头来。
“盛公子有何事要说？”
隐约察觉了宋之霜的心事，莫如柳对上盛怀安的时候，便又添了几分疏远。
盛怀安却似乎并未发现，仍是笑容明媚：“姑娘可是累了？我方才说，今日天气不错，姑娘要不要与我一道去踏青？”
莫如柳先朝宋之霜面上看了一眼，这才摇摇头。
“盛公子所言极是，许是昨日下雨受寒，我这会儿有些头晕，还是算了吧。”
宋之霜面上神情果然缓和了几分。
莫如柳越发有了底气，盛怀安闻言却皱起眉头，眼中露出关切之色。
“怎会如此？姑娘感觉如何？要不要去医馆瞧瞧？我送姑娘前往。”
“不必劳烦盛公子。”
莫如柳话音刚落，宋之霜也轻笑一声：“妹妹只是身子弱，待回到府中，我让下人给她送一碗姜汤，去去寒便无事了，多谢盛公子体贴。”
盛怀安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急切，面上的笑容僵硬一瞬，又重新聚了起来。
“那也不必麻烦府上了，我这就让下面煮一碗送上来，也好让莫姑娘早些舒缓着。”
他边说边站起身，目光又忽然顿在宋之霜身上。
“祁夫人可是喜欢梨花？那再叫一壶雪梨蜜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