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下人前来报信，是在尚书府的主屋之中。
莫如柳坐在宋之霜下首，还没开口，便听见宋之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真是太好了。”宋之霜开口也抢在了莫如柳之前，“可有请大夫去看过？”
盛家的下人自是点头。
宋之霜却还是不放心。
“这样吧，妹妹一会儿去盛府的时候，将府医一道带去，再给盛公子好好检查一下，断了腿可不是小事。”
顿了顿，她又看向身边，“金枝，你也陪着妹妹过去看看。”
盛家下人见状，也只能赞叹宋之霜对妹妹关照至极。
话都让宋之霜说完了，事情也安排妥当，莫如柳只有换了身衣裳，老老实实地上了去往盛府的马车。
有金枝在身边，她不好和春茗交谈，闭眼假寐着，心下念头却转个不停。
盛怀安怎么会忽然遇到山匪？
京城周边一带历来太平，什么不长眼的匪徒，敢在贵人游客如织的恒山打劫绑架？
这其中似乎有些古怪。
想不通，莫如柳只能再度提高警惕。
马车不久后便到了盛府，莫如柳跟着下人来到屋中，刚一推开房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屋中门窗紧闭，空气都有些不畅，尤夫人听见动静，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见过夫人。”
莫如柳轻声行礼，一双眼顺便在尤夫人哭红的双眼，还有惊惶不定的面上扫了过去。
“好孩子……”
尤夫人上前一把握住莫如柳的双手，她与盛怀安的婚事已经定下，尤夫人待莫如柳便更是亲近了不少。
“盛公子如何了？”莫如柳犹豫片刻，没抽出自己的手，“长姐听闻此事，让我将尚书府的大夫一道带来再瞧瞧。”
尤夫人眼中顿时又现出了感激之色。
“怀安昨日便被送回来了，”她声音嘶哑，一看就是狠狠哭过，“已经请了大夫看伤包扎，万幸只是断了腿。”
“莫姑娘进来吧，只是怀安病容憔悴，姑娘莫要嫌弃。”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将莫如柳和身后的杨府医一道迎进了屏风之后。
盛家的屋子算不上太大，这张屏风明显是盛怀安受了伤才临时摆在这里的，莫如柳绕过屏风，便看见了倚在床边的盛怀安。
他的确脸色惨白，有气无力，见着莫如柳前来，连笑容都显得勉强得很。
“让姑娘奔波一趟，是在下的不是。”
莫如柳抿着唇，轻声安慰了盛怀安一句，眼神又落在他被锦被包裹着的双腿上。
“杨大夫，”她扭过头，“有劳您替盛公子看看。”
杨府医得了宋之霜好一番耳提面命，闻言立刻上前，轻轻将锦被掀开。
盛怀安断在左腿，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还打了木板，杨府医认真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处理不妥之处。
“公子伤在小腿，一定得小心照顾，用心保养，若是留下痼疾，日后怕是麻烦。”
尤夫人闻言连忙满口应下，又一迭声地感谢起宋之霜的好意来。
杨府医被叫到盛家，心里也打着一口鼓，七上八下地收下尤夫人的好话，又连忙转移话题，问起了盛怀安身上其他的伤势。
足足说了两炷香的功夫，杨府医把盛怀安的伤了解得清清楚楚，这才收了声，又被尤夫人客客气气地请到隔壁的房间去休息。
杨府医这一离开，盛怀安才朝着在一旁坐了许久的莫如柳看去。
“怠慢姑娘了。”他轻声开口，大概是因为受伤，盛怀安语气中都没了往日的活力。
莫如柳连忙摇了摇头。
“只要知道盛公子没有大碍，我便能放心了。”她同样温声道。
杨府医虽然离开了，但金枝还在身边，莫如柳并不想回去之后让宋之霜找到能发作的机会。
好在盛怀安也没有多少谈兴，很快尤夫人便又折返回来，请着莫如柳到前厅去说话。
病人伤重，的确应该多加休息，莫如柳正要离开，便听见盛怀安忽然又开了口。
“莫姑娘送来的那两样东西，在下甚是喜欢，只可惜在山上被匪徒所毁，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
“盛公子喜欢，我过些日子再让下人送新的过来。”
闻言，莫如柳面上平平静静地允诺着，心中却如有惊雷般跳动起来。
她忍不住抬起头，朝着盛怀安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对方若有所思的目光。
见着莫如柳看去，盛怀安唇角微勾，又朝她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
“倒也不急，我在家养伤，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只是莫姑娘给我的，我不想就这样没了。”
这话中的暗示便更是明显。
莫如柳抿了抿唇，再次应下，随着尤夫人往前厅走时，便不由自主地走神起来。
盛怀安特意将她叫到盛府，只怕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看懂了自己送去的小诗，一定也已经猜到了宋之霜的心思。
那……
“莫姑娘。”
尤夫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莫如柳的思绪，她抬起头，发现她们已经到了前厅。
只是屋中此刻并不是空无一人，李氏大夫人正带着郭嬷嬷坐在当中。
莫如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大夫人久等了！”
尤夫人连忙走上前去，看她的模样，早已经知道了李氏在此。
李大夫人看着尤夫人便叹了口气。
“家中遇上这样的事，自是忙乱，我等一会儿也无妨，盛公子的伤势没有大碍了吧？”
“托大夫人惦记，已经脱离危险了。”
尤夫人的笑容瞧着便越发客气，又说了几句好话，才终于切入了正题。
“怀安伤了腿，短时间内怕是不能行走，大夫也说了，要他卧床休息，这婚期的事情……”
眼下距离先前定好的婚期只剩十几日，盛怀安伤的是骨头，不用想也知道他那时不可能站得起来。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好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难道要坐着轮椅完成自己一生一次的大事？
尤夫人话说得客气，但婚期推后的意思却表现得很明确。
莫如柳听着她的念叨，心头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