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华昭下意识地先一把扶住盛大人，这才反应过来。
“盛公子出了什么事？”顿了顿，祁华昭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复杂。
盛鸿大人这会儿大概也顾不上，他神情慌张，浑身哆嗦，被祁华昭扶住后，干脆软倒在他身上，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的模样。
见状，祁华昭只好让秀山上前，扶着盛大人一同到书房隔壁的屋中坐下说话。
夏夜闷热，偶尔有风吹过才能带来几丝凉爽，盛大人却双手冰凉，牙关也不住地打着战。
见状，祁华昭只能再让下人送来了安神茶，盛大人强迫自己灌了两口，才勉强镇定下来。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祁华昭。
那信封粗糙敷衍，一看就不是正经来处，上面还沾着大团大团的血迹。
祁华昭的面色立刻便冷了下去。
待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更是简单粗暴。
“一百两黄金，换府上公子性命，后日午时前送到恒山脚下，有人接应，不得声张，若是违反，立刻灭口！”
这勒索信的口吻气势十足，写信人的字迹却不住地哆嗦着。
祁华昭刚看了一瞬，盛大人便终于能开口了。
“这，这是怀安的笔迹……”他说着话，还是又打了个寒颤，“祁大人，今日下午，下官府中忽然来了几个客人，是怀安从前在家中时的同窗好友，到京中游玩，特意前来拜访。”
“少年人好动，听说恒山景色好，便张罗着要一同去跑马，怀安便随着他们一道去了，却直到入夜也不见回转。”
“下官还以为他们是聚得兴起，想在山下小住，便也没差人去找，谁知就在半个时辰前，管家在院中捡到了，捡到了这封信……”
盛大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哽咽起来。
“祁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百两黄金，对于盛府来说只怕是难于登天，再说便是盛大人拿得出这笔钱财，堂堂刑部官员被山匪勒索，说出去也要丢尽脸面。
“这山匪不许下官声张，下官也不敢去报官，想来想去，只好斗胆求到大人这里……”
盛大人抽噎两声，终于跪倒在地。
“求大人救救怀安，下官愿给大人当牛做马！”
“盛大人不必如此。”
祁华昭这回坐得端正，只给了秀山一个眼神，让他重新将盛大人扶着坐了下来。
“这等事本官自然不会置之不理，盛大人放心，不过，本官还有几个问题，得先问清楚才好行动。”
祁华昭双目直直看着眼前的盛鸿大人。
盛大人一双眼哭得红肿，随意擦了擦便点头，“下官知无不言！”
“盛公子是何时会见友人，又是何时离府的？”祁华昭的神情越发严肃，仿若正在公堂之上。
有他做榜样，盛大人似乎也冷静了一些。
“那几位客人是申初过半到的府中，没说了一会儿便急着要去游玩，大概还不到申正便离开了。”
“盛公子一行是直接前往恒山了吗？”
“正是，还牵走了家中唯一一匹马。”
盛大人回答得利索，站在他身后的秀山却忍不住朝着自家主子投去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他们在朱雀大街上见到翰墨的时候，少说也是酉时。
“盛公子是独自与友人去登山？身边有没有带着随从？”
分明看见了自己随从略显诡异的目光，祁华昭面上仍是一派正色。
盛大人犹豫片刻，又点了点头。
“有书童翰墨跟随左右，但眼下也是杳无音讯。”
酉时还在京中茶楼门外的人，怎么可能申正便去了恒山？
祁华昭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盛大人，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细节。
是盛怀安骗了盛鸿，还是他们两个一起在谋划着什么？
他不动声色，一双眼却越发幽深晦涩，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盛大人忽然打了个哆嗦。
一丝慌张从他眼中滑过。
祁华昭看得分明。
“我知道了。”他开口却不动声色，“不论如何，救人是最要紧的，大人稍等片刻，我让下人去取来银票，大人明日便拿着银票，在京中大肆置换金银，筹备赎金，最好再变卖些家产，做得逼真些，总之务必要吸引山匪藏在京中之人的注意力。”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京城四门早就关闭，这勒索信还能送到盛府，可见山匪在京中也有人手。
“这……下官多谢大人。”盛大人只顿了一下便小声应道。
祁华昭还有后话，“我会联系刑部和大理寺，让他们派出人手，暗中前往恒山埋伏，等到了后日，大人见到山匪，按他们的话做便是。”
他语气冷静，与平日在刑部开会议事的模样似乎没有半分分别，盛大人却不知为何又哆嗦了起来。
“盛大人。”
见他这幅模样，祁华昭终于垂下目光，语气仍是淡定。
“莫要这般紧张，小心暴露。”
盛大人顿时又浑身发冷，血液好像也冻成了冰。
祁华昭却已经收回眼神，对着送银票来的下人点了点头。
拿了银票，盛鸿魂不守舍地离开尚书府，秀山望着祁华昭，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主子，这事一定有问题！”
盛大人在撒谎，可是为什么？
秀山想不通。
祁华昭的神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抬头望向窗外，只见月落星疏，快到黎明。
“去备朝服，”他压低声音，“再差人给宫中送信，我要见圣上，有要事禀告。”
这事儿已经到了要让圣上做主的地步了？
秀山脚下打着摆子，跑得更快了。
天还未明，祁华昭便悄无声息地前往皇宫面圣，尚书府中余下众人对此皆是一无所知。
莫如柳又备好了一封书信，却没能送得出去，宋之霜带回了盛怀安被山匪绑架的消息，亦是吓得花容失色。
京中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直到第五天清晨，盛家的下人才给尚书府送来了消息。
“我家公子平安获救，只是断了一条腿，需要好生休养！”
“还有……公子死里逃生，想见见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