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宋之霜所愿，莫如柳将公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郭嬷嬷的事情没什么好听的，假胡嬷嬷那一桩案子虽然是祁华昭制胜的关键，可听在宋之霜耳中，她也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唯独那些自认被宋家驱使的山匪让她瞪起了双眼。
“怎么可能？”不等莫如柳说完，她便失声惊叫道。
将 军府为什么要收买人手，绑架盛怀安？
母亲分明急切地需要盛家和莫如柳的婚事。
难道，难道是母亲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儿，宋之霜浑身一抖，背上的冷汗立刻便冒了出来。
莫如柳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并未接上她的话茬。
她虽然知道山匪绑架一事，从头到尾都是盛怀安的自导自演，但莫如柳并没有打算将这些内幕告诉宋之霜。
宋之霜如今对她示好，只是因为手中无人可用罢了。
她说出的话，莫如柳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更不要说与宋之霜推心置腹。
“宋小姐，那日的情况就是这样，圣上离去后，我也被送回府中。”
结束了这个话题，莫如柳又抬头朝着宋之霜看去，一语不发，只是暗示。
该宋之霜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宋之霜不得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着莫如柳淡然的表情，又是一阵恼怒升起，随即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和莫如柳翻脸。
定了定神，宋之霜垂下目光，轻声开口。
表妹可还记得，我十五岁那年，曾经生过一场大病？”
她一语落下，莫如柳忽然间有些怔愣。
母亲的确是李家的远亲，穆家和宋家又同在京城，从前虽然走动得不甚热络，也不算全无往来。
饶是这般，家中 出事之前，莫如柳也不该对宋之霜的一场病印象深刻，可她却偏偏正是如此，只因为宋之霜的这场病正巧让母亲赶上了。
彼时正是中秋前几日，阖家团圆的日子，母亲到宋府去送些节礼，却不想被留在了将 军府中。
莫如柳记得父亲刚收到将 军府的口信之时还挺高兴，毕竟宋家对他们的态度向来冷淡，这还是头一遭拿出接待客人的架势。
本以为宋家只是留人小住，谁知这一住便是十几日，硬生生将中秋佳节耽搁了过去不说，连母亲的生辰都一并错过了。
一家人等得心慌，数次到宋府询问，却都只是被拿话搪塞打发了回来。
一直等到十月份，阮氏终于现了身，回到家中，莫如柳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宋之霜病了，这病大闹一场，来势汹汹，从九月初便折腾得宋府上
下不得安生。
李氏大夫人衣不解 带地照顾了宋之霜十几日，正累得坚持不住，忽然听闻阮氏到访，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人在屋檐下，阮氏拒绝也没人听她说话，只好尽心尽力地照顾宋之霜，只盼她早些痊愈，才好回家。
在莫如柳的印象中，父亲听闻这话便脸色铁青，兄长的表情也难看得很。
这简直是在把母亲当下人使唤！
可穆家敌不过将 军府，李家也不会帮着他们说话，此事只能这样憋憋屈屈地揭了过去。
莫如柳从前只道这是宋家的恶劣嘴脸，如今被宋之霜这般提起，她才猛地想到，这件事过去半年后，宋家便对父兄下了手。
如此看来，那十几日里应该是发生过什么。
她点点头，继续注视着宋之霜。
宋之霜又缓缓开了口。
“当时我风寒入体，几日高热不退，后来也一直昏昏沉沉，只记得是娘亲陪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可等情况稍好，那一日 我醒来，却发现屋里的人变成了阮姨母。我心里不高兴，只想要 我娘，便打发吴嬷嬷去请，可吴嬷嬷却回来说，我娘有要事在办，不能前来。”
“我更不高兴，趁屋里没人便往主院跑，没想到院门前竟然站着几个一脸严肃的侍卫，浑身煞气，一看就不是将 军府的人。”
“当着他们肯定进不去，但我更想知道里面是谁，干脆爬了狗洞，悄悄摸到厅堂后窗之下，还没听见半个字，便被屋里的人发现了。”
“那人也不是将 军府的，过来开窗查看，我连忙逃跑，刚钻出狗洞，便看见那几个侍卫也冲出来抓人。”
“我仗着对将 军府的熟悉逃回屋中，事后却听说那些侍卫发现了在主院附近打转的阮姨母，不过我看我爹娘都没说什么，便以为此事不了了之了。”
“直到次年春日，父亲忽然找我，问起那天的事情，又问我知不知道阮姨母当天在做什么，他神情严肃，我有些害怕，便只推说不知，后来……”
宋之霜的讲述断在这里，正好接上莫如柳知道的消息。
后来，李氏到穆家找了母亲一趟，大约是没得到她想要的消息，转头便对穆家下了手。
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
母亲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莫如柳垂着目光，周身却浮起了寒意。
“穆家出事后，我大概猜到应该和这件事有关，不过我也什么都没听到，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宋之霜耸了耸肩，“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她态度平静，好像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带给莫如柳全家上下多大的影响一般。
“多谢宋小姐告知。”莫如柳定了定神，开口说话时也很平静。
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宋之霜恐怕从来都没有看在过眼里，莫如柳也想象不到她会为此而感到愧疚。
这种情绪说不定压根没有从宋之霜心里生长出来过。
可莫如柳却感到心头的那团火已经有了越烧越旺的架势。
“宋小姐，我现在心里有些乱，想回去静静。”她攥了攥拳头，不等宋之霜
开口便站了起来。
“等一下，”宋之霜却又出了声，“我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去办。”
仍是吩咐丫鬟的语气。
“宋小姐请说。”顿了顿，莫如柳挤出一个假笑。
宋之霜眨了眨眼，忽然垂下头去。
“听说盛公子又添新伤，你去瞧瞧，他情况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