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远帝静静地看着祁华昭，眼中满是审视。
他对祁华昭的确起了提防之心，不是因为宋家，而是早就发现了祁华昭在暗中调查穆靖远和穆晏的旧案。
两个已死之人，又和尚书府非亲非故，为何会惹得祁华昭的注意？
待到察觉宋家有问题，睿远帝对祁华昭的忌惮也变得更深。
祁华昭素来有铁血手腕不假，但毕竟是自己的岳家，他对将 军府的无情着实让睿远帝费解，也曾因为种种迹象而怀疑祁华昭另有所图。
直到今日一早，睿远帝看见留在穆家父子身边的人送来的消息，才终于明了。
原来是为情所困。
睿远帝欣赏祁华昭，他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也是睿远帝重用而来，但睿远帝也同样觉得，这年轻人的性子着实太冷了些。
秉公执法，铁面无情自然是好，可睿远帝有的时候却也看不透祁华昭。
他今日是个纯臣，若他日变了想法，不愿意一心为君，又该如何？
重用一个不能降服之人，睿远帝终是不安。
而眼下，发觉祁华昭也是有七情六欲之人，睿远帝倒是放下心来。
“穆家之事朕自有安排。”
收起心绪，睿远帝不动声色，“再者说，以你的身份，仍不合适。”
祁华昭欲言又止，睿远帝却轻笑一声，“朕另有要事让你去办。”
听这语气，圣上俨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信任。
祁华昭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他主动暴露弱点，无论圣上能否发觉，此事应该算是过去了。
“微臣愿为圣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穆家的事情另有人选，睿远帝要让祁华昭办的仍是与盛怀安有关之事。
肃州的事情一出，盛怀安的假身份便已经彻底坐实，他究竟是何人便成了睿远帝心头的一个结。
祁华昭本就与盛怀安打过交道，调查此案，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君臣二人又商谈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结束，祁华昭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虽然身边空无一人，实则有四个睿远帝安排的暗卫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
圣上要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想尽一切办法把盛怀安挖出来。
这桩差事不用想也是困难重重，盛怀安一路从御书房走到宫门前，眉宇间的愁绪越积越多。
“祁大人。”
春茗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之时，祁华昭尚未回神，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春茗已经走到了面前。
“大人，”春茗躬身一礼，“我家小姐让奴婢在此等候，邀大人前往一叙。”
祁华昭抿了抿唇，“你家小姐为何会知道我在此处？”
春茗也不隐瞒，便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祁华昭忍不住伸手捻了捻自己身上那层不算太厚的官服。
“大人，”春茗却还有后话，“小姐说，您若是不去，那便只能自己走回尚书府去了。”
这话摆明了是威胁，祁华昭先是无奈，而后神情一顿，忽然意思到秀山和马车一同不见了。
春茗垂着眼皮，大胆替自己小姐传话后也有些不安。
秀山是她赶走的，祁大人若是不满，也只会找她的错处。
“走吧。”她却等来祁华昭无奈的一声叹息。
……
莫如柳早已经回到了春泊街的宅子中，想到一会儿要说的话，她索性便在花厅等候。
祁华昭随着春茗回来，一进院子便看到了莫如柳眉头微皱的模样。
将人带到，春茗知趣退下，祁华昭大步走进屋中。
他动作不慢，盯着莫如柳的眼神却分外专注，似乎想从她面上看出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般。
莫如柳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眼中却不带有一丝情绪。
方才披在身上的斗篷已经被她叠好放在一旁的桌上，祁华昭分神看了一眼，心下忽然有些慌张。
“有什么话要说？”坐在桌边，祁华昭的动作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我想起一件事，是关于宋家的。”
本以为莫如柳定是猜出他入宫去做了什么，却没想到忽然听见宋家，祁华昭不由得一愣。
莫如柳却垂着目光，语气如常。
“大人应该还记得宋之霜曾去安胎的那间别院吧？”
祁华昭又多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上次我随着宋之霜一起前去，在那里发现了一块神秘的地方，白天什么都没有，但夜里却被人严密地把守着。”
莫如柳终于想起来她忘记了什么，宋家别院的这点奇怪之处她介意已久，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再去调查。
直到她方才从父兄的情状之中回过神来，想着父亲那几句话，宋家别院便忽然让她打了个激灵。
李家不会无缘无故和父亲来往，这里面一定有宋启瑞的授意。
父亲唯一能被宋家看中的，恐怕也只有军器监丞的这个身份了。
结合宋启瑞叛逃，宋家想做什么自然明了。
“你怀疑宋家在别院锻造武器？”
祁华昭的表情也变得慎重，只因莫如柳的猜测十分有道理。
那别院建在京城之外，在那里打造好的战甲兵器等物，直接趁夜悄悄运到山中，再送去青州，若是无人刻意调查，根本不会被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圣上正在下旨调查此事，我会将这件事上报宫中，请圣上立刻派人前去。”
莫如柳点点头，似乎了却了一桩心愿。
“还有别的吗？”解决了正事，祁华昭再看向莫如柳，觉得她似乎还有什么
话没说。
被搁置的紧张又一次浮现在祁华昭心头。
闻言，莫如柳抬起头，一双眸子静静地注视着祁华昭。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张小脸，祁华昭心里渐渐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
她刚挑起话头，祁华昭却忽然感到胸口一窒，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便猛地站起身子。
被他这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莫如柳也硬生生打住话头，疑惑地朝着祁华昭看去。
“我……此事重大，我还是先去宫中向圣上说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