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他犹犹豫豫地开口。
睿远帝一记眼神扫来，似乎是有些疑惑，祁华昭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冷意。
“爱卿还有事？”
祁华昭抿了抿唇，“那两位还在刑部公房，伤得不轻，您看……？”
睿远帝略一思忖，让人去叫太医到刑部去看诊。
见状，祁华昭和莫如柳也只能告退。
走过长长的宫道，终于来到属于尚书府的马车之中，莫如柳缓缓靠在车壁上，感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反复浸湿，一双腿也小幅度地抖个不停。
与圣上说话，着实是件耗费力气的事情。
好在睿远帝同意了重新调查父兄的案件，事情转机已至，莫如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马车很快又摇晃了一下，光线明暗，随后车轮便缓缓启动，伴随着车夫挥动马鞭的响声。
“知道怕了？”
冷言冷语响起，莫如柳睁开一只眼，便看见祁华昭正脸色铁青地坐在自己正对面，看上去似乎比面对宋启瑞的时候还要严肃。
莫如柳眨了眨眼，还没作声，祁华昭忽然又冷笑起来。
“也是，你胆子大得很，只是面圣，何必要怕？”
这男人明显是气得狠了，胸膛有力地起伏着，莫如柳又眨了眨眼，缓缓坐直身体。
“我自然是要怕的。”
若是圣上并不曾相信她的话，莫如柳今日这一举动，反而暴露了自己和母亲的身份，势必会给两人引来杀身之祸。
“怕？怕还要说！”
莫如柳不回答他便也罢了，听着她的话，祁华昭的脸色更是黑沉如水，他欺身上前，一把攥住莫如柳的手腕，借力一跃而坐到她的身旁，咬紧牙关低声质问起来，“为何要如此？”
莫如柳被他牢牢按在原处，看着祁华昭隐隐有暴怒迹象的模样，她的语气却仍是平静。
“因为时机正好。”
宋启瑞当众说出那样的话，证明他早就对睿远帝，对朝廷有了不臣之心，如此一来，当年母亲在宋家见过的那西北口音的男人，十有八 九就是与明安王有关。
涉及此等大事，睿远帝一定会详查穆家之案。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莫如柳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
祁华昭的呼吸又粗重了两分。
“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圣上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点异常，一点问题，都有可能降罪于你？”他越发压低声音，“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
莫如柳抬起双眸，清亮的目光中带着坚定，还有一丝愠怒。
“父兄为人，我与母亲最为清楚，我愿用性命担保，他二人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祁华昭皱了皱眉，“你与阮夫人自是相信，可圣上呢？他若是不信，又有什么用处？”
睿远帝不是多疑的帝王，但也并不代表他会永远相信什么人。
祁华昭方才在殿上就是一个例子。
莫如柳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玩味。
“难道大人觉得圣上真的不知道有关我父兄的事情吗？”
若真是如此，方才的睿远帝便不该是那样的态度。
他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一切，正等着莫如柳主动坦白。
“我若藏着掖着，那才证明其中有鬼。”莫如柳的眼神也越发坚定起来。
祁华昭闻言哽住了。
他为睿远帝效力已久，自然也能看出圣上的心思，只是……
太大胆了。
万一圣上的想法不是莫如柳所想这般，万一圣上眼下依旧心存疑虑，万一……
种种可能性盘旋在祁华昭脑海当中，让他忍不住又焦躁起来。
“你是看了那些案卷，从中找到了疑点吧。”心乱如麻之下，祁华昭一句话脱口而出。
莫如柳怔愣一瞬，随后笑而不语。
是又如何？
“还得多谢祁大人。”她又垂下了目光，轻言细语，仿佛回到与祁华昭初见那日。
手腕上的力度骤然加重一刻，又慢慢松开，祁华昭坐在椅子上向后滑去，努力地平复着自己混乱的呼吸。
“你这是什么意思？”半晌过去，他沉声开口。
听着这带上了三分审问的口气，莫如柳心下微微一沉，却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淡定无比的笑容。
“我愿意随着宋之霜来到尚书府，便是因为要从祁大人身上下手，找到能解救我父兄的办法，如今我心愿已了，自然要谢谢祁大人相助。”
这话听得祁华昭越发皱起了眉头。
他盯着莫如柳又看了半天，这才道：“你这是在向我坦诚，你利用了我？”
“从头到尾，都是如此。”莫如柳也定定地回望着祁华昭的双眼，面上笑容无懈可击。
祁华昭摸了摸下巴，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是被气的。
莫如柳再度垂下眼帘，可还没等她心里涌起什么情绪，自己的下巴便也被握住了。
眼前一暗，祁华昭再度上前，与莫如柳之间只隔了一线距离。
莫如柳眼睫抖动，“祁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想看看把本官骗了几个月的小骗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祁华昭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没了方才的声急色厉，捏着莫如柳的下巴来回端详，眼神竟然是说不出的认真。
真是个小骗子，到了现在还在骗人。
只不过骗的是她自己。
“若你所言非虚，为何在圣上面前不曾提起你是如何被宋之霜利用的？”他静静开口，“还有，穆家的案卷乃是机密，你又是怎么查到的，怎么也不说？”
这些事情足够将祁华昭也一并牵涉其中了。
可莫如柳不仅没有提起，还三番五次将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既然利用本官，何不物尽其用？”他轻声呢喃一般问着，马车颠簸，二人身子不稳，双唇也在此时一触即分。
莫如柳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总该给祁大人留几分余地，免得您图穷匕见。”她颤声道。
祁华昭却对此不置一词，不仅如此，还重新捏住了莫如柳的手腕。
不同于方才的情绪涌动，此刻的祁华昭动作轻柔，手指顺着她的皮肤轻轻划过。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