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
祁华昭长眉一挑。
将 军府当时正是富贵，李氏大夫人的娘家跟着沾了光，应该也是水涨船高，却忽然对穆家这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表现得如此亲近？
“可是那个李家？”他问道，“是哪位公子？”
穆靖远先是点点头，又思索一番：“他自称李淅，家中行五，因是庶子又不得父亲喜爱，只能出来自寻活路。”
祁华昭立刻冷笑起来。
李家的规矩他略知一二，便是再不得宠的子孙家中也不会撒手不管。
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话。
“您答应他了？”他轻声问道。
穆靖远低低笑了一声，透着不快：“李家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否则也不会跟宋家结亲，我夫人不过只是李家远亲，便被他们佣人一样呼来喝去，丝毫不顾及情分，这等高门大户的公子哥还会找不到活路？老夫才没心情跟他逗乐！”
穆晏也从旁附和：“我爹只推说公务繁忙，谁知李公子几次寻不到人，索性便跑去了军器监。”
“然后呢？”见穆晏忽然沉默下去，祁华昭忍不住问道。
穆靖远再接着开口，语气重新变得低沉：“然后，他便经人引荐，进了军器监，日后见到老夫，又恢复了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么一出，的确奇怪。
托莫如柳那段时间所为，祁华昭也将穆家父兄的案卷翻来覆去地读了不少遍，若说李家这一举动是为了日后好构陷穆靖远买卖官职，可案卷中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李淅这一桩事。
若不是为此，李家费尽心思将李淅弄进军器监又想做什么？
暂时将这些问题压下，祁华昭又看向穆晏。
穆晏从武，事发前隶属于城北大营，他年纪尚轻，家中又没有门路，只能从最基本的小兵做起。
彼时穆晏身边都是与他差不多的平民子弟，看不出什么异样，再加上穆晏性子洒脱，不拘一格，祁华昭几个问题下来一无所获。
没提供什么线索，穆晏有些不好意思，祁华昭却也并未太过失望。
有李家这一条线，也够他调查一番的了。
会面的时间已经差不多，祁华昭又嘱咐了两人几句便要离开。
穆晏却猛地一把扯住他的手腕。
祁华昭回过头，便见这位方才一直有话就说的少爷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只用一双欲言又止的眸子带着期待看了过来。
注视片刻，祁华昭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
“放心。”
莫如柳一切都好，阮夫人也是。
看出祁华昭不曾出口的话，穆晏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他露出一个感激不已的笑容来。
……
听着隔壁房门开合，官差进出的声音，莫如柳便知道那边的问话已经结束了。
沉重蹒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莫如柳压抑着想去偷偷 看一眼父兄背影的心思，朝着远离房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听到另一道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而来。
是祁华昭。
“我爹的眼睛怎么了？”房门刚刚关上，莫如柳便急急转过头去。
祁华昭脚步一顿，面露犹豫。
莫如柳眉头紧锁。
父亲虽然不是身居高位，也不该看不出祁华昭的身份高低，甫一见面之时怎么会把他当做普通官员？
隔壁开口时莫如柳便觉得不对，存了这样的心思，她递去纸条后父亲的表现更让莫如柳不安。
还有那个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亲眼见过胡嬷嬷在宋家手下的遭遇，莫如柳脑中的猜测一个接着一个，脸色也跟着泛白。
肩头一重，是祁华昭将自己的斗篷搭了上来，又略微用了几分力气，压着莫如柳在桌边坐下。
他的表情也沉重起来，跟着坐到一旁，尽量温和地将穆家父子的现状告诉了莫如柳。
莫如柳深吸一口气，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铁青。
宋家！
还有李家！
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我会安排大夫去给他们检查伤情，你莫要太过担心。”祁华昭低低的声音响起，事已至此，除了劝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如柳勉强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轻声道谢。
这个时候，两人都没再提起先前的矛盾。
缓和了片刻，莫如柳调整好状态，便又与祁华昭一道往大理寺外而去。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关于父兄的那些，莫如柳一路走着，还在一路思索，沉默不语地来到门前。
祁华昭还要继续处理几件案子，马车已经等在外面，春茗正站在车边，要将莫如柳接回春泊街去。
看着莫如柳魂不守舍，眉头紧皱的模样，祁华昭忍不住又轻声道：“先回去休息，有话，咱们改日再说。”
大理寺门前官差不少，祁华昭不便把话说得太明白，倒也足够让莫如柳听懂。
终于勉强回过神，莫如柳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看见祁华昭眼底的止意，也只能暂时压下。
待马车缓缓启动，春茗立刻上前，看着莫如柳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探手摸了摸她的手背，立刻便被入手的一阵冰寒激得诶呀一声。
“小姐的手怎么这样凉，可是受了寒？”
一迭声地说着话，她又连忙转身，从座位下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手炉塞给莫如柳。
“天气越发冷了，小姐快暖暖！”
此番前来探望父兄之事，莫如柳连春茗都没有说，春茗便也只道小姐是因着有关宋家的那些事才到大理寺来的。
她嘟嘟囔囔地又怨了宋家一回，莫如柳心中千回百转，却不能开口，只好默默地握紧了手炉。
暖意从手心传向周身，莫如柳却忽然一定。
祁华昭的斗篷还披在她身上。
春茗方才说得没错，如今天气已然转寒，想着祁华昭在屋中仍是一身单薄轻便的衣袍，莫如柳掀开车帘，见马车尚未驶离大理寺多远，便让车夫掉头而去。
谁知，刚拐过一个弯，莫如柳便看着一辆马车从大理寺门前飞驰而去，而她匆匆一瞥的上车之人，似乎正是祁华昭。
春茗下车问过门前官差，上得马车轻声道：“小姐，方才那正是祁大人，他，他去宫中了。”
莫如柳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