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华昭的表情变得更加寡淡。
见状，莫如柳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话头可是祁大人先提起来的，你若不说，我也想不到。”
所以这还是他的错？
祁华昭用力绷紧面容，看向莫如柳的时候也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凉意。
见好就收，莫如柳连忙亲手倒了杯茶水端过去，顺便坐在了他身边。
“既然母亲因着这个西北口音之人遭此劫难，想来此事一定非同寻常，盛怀安却又刻意对你提起，更是不怀好意，我当然要小心提防。”
微微仰着头，莫如柳看向祁华昭的时候，眼底又带上了熟悉的怯弱。
“毕竟我虽然与他同谋，却也因此落下把柄，若是盛怀安日后无人可用，又回头打起我的主意，我也得提早想些办法才是——”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袭来。
祁华昭抬手盖住她那双眼睛，又忽然放开，光线明暗之间，莫如柳眼中忍不住有错愕闪过。
瞧着这般鲜活自然的神情，祁华昭才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日后无须再如此。”他直直看着莫如柳的双眼。
无须再这般虚与委蛇，步步为营。
听懂他的意思，莫如柳垂下头，却并未作答。
见状，祁华昭神情微动，片刻后忽然压低声音。
“你可想嫁给我？”
莫如柳猛然抬头，便撞上了祁华昭带着果决的眼神。
见她模样错愕，祁华昭便又将这话问了一遍，末了道：“虽然我先前说了那些话，但你若当真十分不愿，我还是可以想办法安排你离开京城，与阮夫人一起。”
强扭的瓜不甜，祁华昭已经有所体会。
饶是这般，说出这话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疲惫。
莫如柳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复杂难言。
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莫如柳的回答，祁华昭一颗心从期待变成忐忑，最后已经沉沉地往胸中坠去。
“罢了，我会安排。”他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
一边说着话，祁华昭刚想站起身，手腕便被莫如柳一把攥住。
她用的力气不小，祁华昭更是浑身一颤。
“大人三番五次如此发问，怕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是自己不想娶我吧？”
莫如柳慢慢地重新仰起头来，盯着祁华昭，一字一句地问着话，眼底竟然冒出了有些凶狠的光亮。
她面容娇柔，往日总是露出怯怯的模样，眼下忽然一改神色，甚至将容貌都衬得昳丽了几分。
祁华昭似乎是被晃了眼，却又立刻皱起眉头，“怎么会？”
“怎么不会？”莫如柳却不依不饶，还站起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虽然不是宋家的人，却和将 军府脱不开干系，又是因为宋之霜，才和祁大人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大人不喜我也是理所应当，既然如此，我也不愿让大人为难，只待母亲养好身体，我二人便告辞离开，不再给大人添麻烦了！”
这番话说得颇为硬气，也让祁华昭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双眼一瞬不眨地看着莫如柳气势汹汹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祁华昭私下查了穆家不少次，穆靖远性情洒脱，不拘小节，阮氏若不是经了这一场劫难，也是女中豪杰一般，穆晏完全继承了父母的性格，这一家从前在街坊四邻的口中向来甚是热闹。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儿，想来也不应该是莫如柳在尚书府时那般模样。
“大人这是默认了？”
他刚沉默片刻，莫如柳的追问便又跟了过来，“若是这般，大人这便回去好了，不必违心在这里浪费功夫。”
说完，莫如柳撇开头，一边放松了握着祁华昭手腕的力道——
下一刻，更重的力量传来，祁华昭反手捏住莫如柳一双手腕，反剪在她身后，顺势欺身上前。
“你再说一遍？”眯了眯眼，祁华昭的语气危险起来。
若是换做从前，莫如柳就该低头垂泪，此刻她却冷笑了一声。
“你自己的想法还要 我说？说就说，你不想娶我，那就算了！”
“谁说我不想娶你了？”
莫如柳语气生硬，祁华昭也被她激起几分火气，说着话又俯下 身子，越发直勾勾地盯着莫如柳。
“你——”
刚想再开口，莫如柳忽然感到嘴唇一痛，紧接着又是一阵温热覆了上来。
她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熟悉的冷香漫上，莫如柳顿时又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好在方才两人谈的是正事，房门关上，下人也尽数遣退出去，这会儿屋中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阵阵混乱的呼吸声。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微微分开，皆是心如擂鼓。
“我从未有过那般想法，你莫要胡思乱想。”
抿了抿唇，祁华昭压低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待料理好宋家的这些事情，我便娶你，没有半分勉强。”
莫如柳脸色绯红，双手仍是背在身后，手指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和眼前的男人交握缠绕。
“便是我现在的样子，也没有半分勉强？”她却又挑了挑眉。
见祁华昭低头看来，莫如柳扬起下巴。
“从前在尚书府的那些，都是装给宋之霜看的，我性子散漫得很，脾气还不好，你若真要娶，娶的可不是先前的我。”
她话音落下，祁华昭却笑了，眼底似有冰雪消融。
“我只想娶你，也只会娶你，你是什么样子都好。”他再度低下头，额头与莫如柳轻轻相抵。
呢喃着许下承诺，祁华昭闭上双眼，终于感到一阵尘埃落定的踏实。
莫如柳也没再作声，身子一软靠在他怀中。
温存片刻，祁华昭率先直起身子。
“我还有事要办，要先走了。”
摸了摸莫如柳的脑袋，他语气温和。
莫如柳眨了眨眼，“是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祁华昭神情微顿。
他已经将圣上派来的暗卫撒了出去，每日汇报调查到的情况，只是此事不能被旁人知道。
见他神情有异，莫如柳立刻明白过来，摇摇头，将祁华昭推出了房门。
“去吧，不必担心这里。”
望着回身看来的祁华昭，她眼中又露出沉着模样。
静静地看着祁华昭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目光之中，莫如柳这才收了方才刻意摆出的神气，蹙眉坐回桌边。
与宋家人打交道是一种演法，日后与祁华昭，便是另一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