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娘？”
正在兀自沉思，忽然听见母亲的声音响起，莫如柳一怔之下猛地抬起头，便看见母亲正被春茗搀扶着站在门前。
“您怎么现在就出门了？”她连忙跳起来，走到阮氏身边伸手将人扶住。
阮氏换了身衣裳，头发也梳理过，除了气色还有些苍白，脚下微微乏力之外，看上去似乎与常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已经醒了，我可不想再躺着。”阮氏笑了笑。
莫如柳闻言心中又是一酸，自家中 出事，母亲便一直被宋家关在别院，想来那日子定是极其难过。
下意识地张嘴想问，话到嘴边，她又清醒过来，连忙打住。
那些事情，还是莫要回忆的好。
阮氏似乎并未发现女儿的思绪，她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到底是卧床日久，从自己屋中走来，寻常不过几十步的功夫，也让她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见状，春茗连忙倒了温水送到她面前：“夫人快歇会儿。”
端起杯子浅饮一口，阮氏朝她点点头，又露出一个微笑。
“你去吧，我和娇娇说两句话。”
春茗于是躬身离去，莫如柳却神情一动。
母亲这般神态，向来是办正事的时候才会出现。
待房门一关，莫如柳上前两步坐在母亲身边，默默地看了过去。
“那就是祁大人？”阮氏也看了过来，轻轻开口道。
莫如柳猛地一怔：“娘……”
“回廊上。”阮氏又朝着屋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见母亲没有听见两人刚才在屋中的那些话，莫如柳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看见阮氏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只在尚书府的故事中听见过祁华昭的名字，于情于理，他出现在这里似乎都有些突兀。
心知瞒不住，莫如柳也没打算瞒，便又将宋之霜前些日子闹出的丑闻，还有自己与祁华昭的婚约讲了出来。
阮氏的眉头果然越皱越紧，面上也带起了不赞同的神色。
“便是祁尚书是个好人，此事也与他无关，可这样的事情，还是莫要掺和进去为好。”
一个是将 军府的前女婿，另一个是曾经寄养在将 军府的孤女，还曾经随着宋之霜住在尚书府，若是有人有心，少不得要编排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来。
莫如柳抬手指了指头顶：“娘，您猜咱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阮氏蓦地愣住，片刻后一拍桌子便想站起来：“娘现在就——”
“娘！”
见母亲仍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模样，莫如柳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又挽住阮氏的胳膊，轻轻松松地便将她按着坐了下来。
“宋家现在虽然不如从前风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在刚才，李大夫人还往尚书府送假消息，想用您的借口把我骗走，祁大人方才前来就是说这个的。”
“这处宅子前前后后都有护院看守，宋家才奈何不得，若是咱们现在离开，说不定还没等走出春泊街便要脑袋落地了。”
闻言，阮氏的眉头又皱得更紧。
莫如柳见状接着道：“况且，您也说了，祁大人为人不错，这几个月来，依着我在尚书府的所见所闻，女儿嫁过去定是不会受苦，还能白捡一个尚书夫人的名号。”
她语气诙谐，心知这是在宽慰自己，阮氏却重重地叹气。
祁华昭再好，尚书府的名号再响亮，女儿嫁过去却是做续弦！
好端端的姑娘，有哪个希望这样？
更别说前面的还是宋家人了！
可阮氏这会儿冷静下来，却也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甚至并没有开口阻拦的可能。
说来说去，还是宋家，一如既往地欺人太甚！
左思右想之间，阮氏一张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莫如柳默默地睨着母亲的表情，猜出她心中所想，也只能不动声色地暗自苦笑。
事已至此，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后退的道理。
“娘，”打起精神，莫如柳虚虚攥住母亲的手，变得格外正色，“便是抛开这些，我也一定要嫁给祁华昭，他虽然是刑部尚书，但却同时掌管着大理寺的不少事务，甚至包括天牢。”
听见这两个字，阮氏忧心忡忡的情绪忽然被拦腰打断。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地看向莫如柳。
莫如柳眼底也尽是暗芒。
这个地方于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无须言语。
“爹和哥哥的案卷我都看过了，都是欲加之罪，定是宋家在背后操纵，”莫如柳压低了声音，语速也下意识地加快了，“我要找到更多证据，替咱们家翻案！”
父兄案卷中的内容，莫如柳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具体什么地方有问题更是熟稔于心。
可事发当时她并不在场，那日爹和哥哥各自都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有亲口去问了才能知道。
除了祁华昭，莫如柳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她这个忙。
“不行！”
阮氏回过神来，猛地一把抓住了莫如柳的手，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娘不同意你做这样的事情！”她破天荒地怒瞪着莫如柳。
用婚姻大事来做设计，实在是让阮氏无法接受。
“你爹和子宁是为奸人陷害，假的真不了，现下娘已经醒来，有凌大夫为我作证，便可以告上官府，请求详查，圣上公允，定会替咱们家做主，你的婚事怎么能被用在这种算计里？”
握了握莫如柳的手背，阮氏又软下嗓音，“娇娇，娘知道你急，现在有娘在，你不必再担心了。”
莫如柳却还是摇摇头，垂下目光，露出一丝阮氏从未见过的冷。
自己被宋家捏在手中的这些日子，女儿是不是都是这么步步为营地过来的？
想到这儿，阮氏便感到心头猛地烧起了一把火！
她与李家只是远亲，不曾在李氏那里得到什么东西，李氏和宋家却恨不得把他们一家敲骨吸髓，利用殆尽！
实在欺人太甚！
“娘……”
见母亲说着话，又变出几分咬牙切齿，莫如柳连忙抬手在她胸口抚着，一边又道：“您还有一事不知，将爹和哥哥秘密关在天牢之中，恐怕正是圣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