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嬷嬷这时候已经走进了屋中，在她身后，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刚满两个月的婴儿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路被小心抱着，只闭眼沉睡，这会儿似乎是被屋中的氛围惊扰，忽然响亮地啼哭起来。
众人皆是一静。
“我的孩子！”
宋之霜循声便想上前，身子刚一动，却被秀山一把按住了肩膀。
“还请夫人稍安勿躁。”秀山板着脸，似乎也能从他面上看出几分与祁华昭相似的神情。
看不见的时候，宋之霜虽然会忘记儿子的存在，但毕竟是自己怀胎七月而生，见到那近在眼前的襁褓，听着孩子稚嫩的哭声，便忍不住红了眼眶，拼命地挣扎着。
秀山的手却一动不动，还给了金枝一个冷厉的喝止，“不许动！”
最初的慌乱过去，秀山也想起了宋之霜和盛怀安几次见面的古怪，眼中神情更冷。
“祁华昭你要干什么？这孩子一出生，你就把他抱走，连一眼都没让我看，你不是人！这是我的儿子！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挣扎无果，宋之霜只能又怒瞪着眼前的男人。
李氏心头狂跳，想上前，祁华昭却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抬手将那孩子抱进了自己怀中。
宋之霜的骂声顿时又是一收。
祁华昭却似乎毫无觉察，低下头，看着怀中孩子的目光，和抱着襁褓的动作一样陌生。
一早便知道这孩子的底细，祁华昭只将他交给温嬷嬷看顾，除了提前认亲那一回，自己也没再看过他一眼，更别说起个乳名了。
此刻，孩童幼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中，似乎是因为好奇而停止了哭泣，正睁大双眼，朝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陌生面孔看来。
祁华昭也在看着这孩子的脸。
虽然早产，但有温嬷嬷在，这孩子养得还不错，一张小脸尚未张开，却能看出几分宋之霜的影子。
而他的模样，显然在这张脸上寻不到半点痕迹。
祁华昭盯着怀中的孩子看了不短的时间，宋之霜也随之越发提心吊胆，甚至屏住了呼吸。
方才的激动渐渐退去，看着祁华昭怀抱婴儿的模样，宋之霜忽然打了个寒战，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她听见了祁华昭的话，是他专程将温嬷嬷叫来的，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把她儿子抱过来？
是为了威胁自己就范，还是……
宋之霜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姑，姑爷……”李氏这时候也哆嗦着开了口，“再怎么说，这也是大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啊。”
祁华昭这才回过神，将目光从怀中的孩子脸上移开。
“大夫人还未见过这孩子吧？”他语气平平，脚下却快走几步，一把将襁褓塞到李氏面前，“劳烦大夫人替我瞧瞧，这孩子长得像谁？”
李氏闻言双脚一软，没人搀扶，硬是打了个趔趄，后退两步撞到一旁摆放着盆栽的花架上才止住动作。
宋之霜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紧张，不断吞咽着口水，又避开了祁华昭投来的目光。
“大人可否让我瞧瞧？”这时，盛怀安的声音忽然响起，还带着一丝急切。
不等祁华昭出声，他便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盛怀安走得踉踉跄跄，又伸长了脑袋朝着襁褓之中看来。
祁华昭又将手中的孩子往他那边送了送，双眼不着痕迹地从盛怀安面上掠过，又重新落在襁褓上。
一点都不像。
这一幕正好让李氏看去，她顿时睁大了双眼。
盛怀安为什么要对这孩子如此着急？
这孩子不是……
她慌张地也朝着盛怀安面上看去，却寻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她在想什么？
盛家的底细早在给莫如柳议亲时便调查过，盛怀安不过一个小镇书生，怎么可能和那位扯上关系？
况且那位早就死了。
李氏却越发心慌起来。
盛怀安认认真真地盯着孩子的小脸看了片刻，又抬起头，目光严肃地端详着祁华昭的脸，而后摇了摇头。
“此子与祁大人没有半分相像。”
此话一出，放在眼下的场景当中，更是别有深意。
“你心怀叵测，自然是胡言乱语！”李氏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开始气急败坏。
原来这下贱的书生打的是这个主意！
祁华昭却道：“这孩子怀胎六月便生产，竟然还能保住性命。”
“这是人之大幸！”李氏又强撑起来。
祁华昭淡淡地看着她心虚气短的模样：“又或许，是本性难移？”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眼神便朝着宋之霜而去。
宋之霜脸色灰败，眼中满是恐惧。
“来人。”
不等这两人再说什么，祁华昭招一招手，让下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清水铜盆等物拿了上来。
看着下人们鱼贯而入的模样，宋之霜双眼又变得赤红，“你早就做了准备？”
便是没有盛怀安，祁华昭今日也打算这么做？
“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她嘶吼一声，神情悲愤。
哪有人在满月宴上准备滴血认亲的？
祁华昭叹了口气。
“夫人值得信任吗？”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宋之霜有哪件事情没欺瞒于他。
宋之霜再度哑口无言。
祁华昭收回目光，不想再看，接过用酒擦过的匕首，给自己和怀中的孩子一人一刀。
婴儿吃痛的啼哭声再度响起，宋之霜看着铜盆中的景象，一颗心逐渐冰凉彻骨。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祁华昭丢开匕首，将怀中的襁褓直直送到宋之霜面前。
“带走吧，你的儿子。”
他静静地看着宋之霜怔愣的面容，终于吐出了攒在胸中的那一口长气。
“你，你要休了我？”宋之霜的语气又惊惶起来。
被这种理由休弃，她便是离开尚书府，日后也没了任何活路！
“文举！”李氏扑通一声给祁华昭跪下了，“我求求你，霜儿她是做错了，可，可她毕竟嫁你一场，你想怎么出气，想要多少银子，宋家都可以满足，我只求你找个理由，留霜儿一条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