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至此,外面忽然响起的呼唤打断了祁华昭的沉思。
屋中三人的争执声也跟着一停,齐齐转头看去,尚书府的管家祁恒正弓着身子站在外面。
此刻安静下来,三人这才意识到方才闹出了多大的动静,想到那些无稽之谈全被尚书府的下人听了去,李氏不由得抿起嘴唇,不悦地狠狠瞪了尤夫人一眼。
尤夫人这回并未再有半分退让之意,上下扫视着李大夫人,面上的冷笑又浮了起来。
看这情形,仿佛一场唇枪舌战马上又要开始。
“何事?”祁华昭的声音忽然插 进几人之间,总算是让场面暂时又缓和下来。
他却并未理会屋中的情形,而是一边问话,一边朝着门外而去。
祁恒低低地垂着脑袋,仿佛屋中的一切都不在眼前一般,只双手朝上,恭恭敬敬地递给祁华昭一个信封。
“刑部派人传来消息,那位大人请老爷速看。”他低声道。
不消再说,祁华昭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起来。
他两步跨出房门走到回廊下,又刻意避开身后三人几步,拆开信封的动作透着并不寻常的急迫。
屋中三人只能看到祁华昭的背影,随着他读信的动作而变得越发僵硬。
只是片刻,祁华昭便重新转过身子来。
“三位,实在抱歉,刚接到一桩要案,须得我立即前往,恐怕不能再招待几位,改日祁某再赔罪。”
他话说得客气,面上神情却坚硬如铁,摆明了没有半分转圜的可能。
李氏的目光却在他身上飞快地打了个转,没有看到半点那封信的痕迹。
若只是刑部的案子,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吧?
盛大人毕竟也是刑部官员,闻言连忙一拱手:“公事要紧,大人先行,若是有需要,下官随时待命。”
顿了顿,他又眼眶一红,轻轻地叹了口气。
知道他这是在为盛怀安伤怀,祁华昭却只简短地点了点头,便让祁恒带着盛家夫妇离去,又让秀山将李氏也送往府外,自己则是快步往居所而去。
看他这副模样,一定是出了大事。
李氏将祁恒的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心不在焉地跟着秀山一路离开尚书
府,登上马车,还在想着刑部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
祁华昭紧张的面容在李氏眼前晃了一圈,从未见过冷静自持的祁尚书露出过这般表情,不知不觉间,李氏似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能让祁华昭如临大敌,难道……
心念刚一起,李氏便立刻强 压了下去。
不可能。
祁华昭没有任何理由能知道那边的事情。
“大夫人,您这就回府吗?”马车外,随车的粗使婆子见夫人坐在车中,却半晌一语不发,只能小心试探着问道。
猛地回过神来,李氏咬了咬嘴唇,这才下定决心。
“绕到尚书府前门,等一会儿跟上祁家的马车。”
为了不引人注意,李氏今天出门所用的马车上并没有将 军府的标识,从外面看也毫不起眼。
婆子闻言身子一抖,却也只能照办。
李氏在尚书府去往京中要道的岔路口等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看见祁华昭的马车飞速而来。
若无要事,祁华昭断不会如此,李氏心里越发慌乱,也连忙让车夫策马跟了上去。
两桩丧事并没有让京城的热闹繁华削减半分,秋日的上午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朱雀大街仍是人来车往。
尚书府的马车很快便被前方的人群堵住,不得已放慢了速度,李氏掀开着窗帘,看见祁华昭伸出头来对着车夫说了几句话,随后马车便调转方向,朝着最近的一条小巷而去。
“跟上,不要被发现了。”李氏收回目光,也朝着自己的车夫吩咐着。
大街上到处都是马车,李氏的举动还不显眼,等进了稍窄的巷子,祁华昭很快便发现了身后的异样,马车行驶的速度猛地又快了几分。
尚书府的车夫显然是对这附近的小巷十分熟悉,拐来拐去,李氏的马车便开始跟不上对方的踪迹了。
“废物!”李氏见状心急如焚,压低了声音怒斥,“快些,再快些,别让他们甩脱了!”
将 军府的车夫对这些巷子不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追赶,连连扯动缰绳,跌跌撞撞地催着马车前行——
“啊!”
刚猛地拐过一个弯,车夫惊慌失措的喊声便从外面传来,李氏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震——
“啊!”第二声喊叫紧接着响起,是那粗使婆子,听着又凄厉几分。
马车也随着两人的叫声骤然停下,李氏身子猛地随之向前,滚落在车下,还没等反应过来便感到眼前一黑!
……
“主子,应该是甩掉了。”
一条街外,秀山从后窗看着空无一人的巷道,没有任何多余的车声传来,便收回目光,看向祁华昭:“可要小的去查是什么人?”
祁华昭已经换上了官服,脸色却显得有些白。
“你先记下,”他又摇了摇头,“不是现在。”
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炷香后,祁华昭大步流星地走进自己在刑部的公房。
秀山一路走来已经是神情严肃,往日在公房附近值守的下人们都被远远地打发到了一旁,等推开房门,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他顿时汗毛倒竖。
祁华昭已经快步走上前,看着倚在圈椅上的那个暗卫。
这是明昌帝身边的高手,这几日来在祁华昭身边和刑部高来高走,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如今却齐肘断了右臂,脸色灰败,连坐都坐不直。
不远处,祁华昭平日小憩用的躺椅上也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下 半身只有外袍垂落,鲜血滴滴答答汇成了一汪血泉。
“出了什么事?”将两人各看了一遍,祁华昭的语气低沉下去。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秀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取药箱来。
“祁大人……”
断了一臂的暗卫奋力睁开双眼,因着失血过多,嘴唇也泛着一股青灰的死气。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祁华昭的衣袖,作势让他俯下 身来。
“盛,盛怀安恐怕的确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