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柳从将 军府一路装昏到大理寺，好不容易等着女医给自己检查完毕，这才有了点个人空间。
女医还顺便给她身上的外伤上了药，疼痛也有所减轻，莫如柳连忙让春茗将凌大夫塞给她的那个东西拿了过来。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蜡丸，捏开来，里面是张小小的纸条，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这内容……
“大人可否与我密谈？”用力地捏着手中的纸条，莫如柳仰起头，急迫地看向祁华昭。
祁华昭抿了抿唇，朝秀山投去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转身走到门外去守着。
待房门关上，祁华昭才弯下腰，自己将莫如柳扶了起来。
“此处安全，表妹不必担心，”他语气淡淡，“表妹想说什么，如实说来便是。”
说着话，察觉莫如柳浑身颤抖，祁华昭的眉头便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莫如柳这会儿顾不上观察祁华昭，她抬手便将那个纸条又塞进了他手中。
凌大夫为人利落，纸条里的内容也是如此，据她说，几日之前的一个晚上，别院忽然来人，将一个名为胡嬷嬷的人押到阮氏隔壁关押起来。
又过了片刻，李氏带着郭嬷嬷出现，进到屋中问话。
这问话持续了大半夜，胡嬷嬷的惨叫声将阮氏惊醒，李氏大夫人得知了消息，索性将胡嬷嬷又带到了卧房之中，一起问话。
凌大夫无权旁听，只能赶在次日进屋给阮氏处理伤口，还看见将 军府的人带走了胡嬷嬷已经僵硬的尸体。
凌大夫还写道，阮氏并非是重病不起，而是被李氏有意下毒，她人微言轻，发现此事后也被困于别院之中，只好给莫如柳传递消息。
看完凌大夫所言，莫如柳已经是心急如焚，同时也感到后背发凉。
凌大夫说的那个日子，远远早于宣宁街出事那天！
也就是说，宋家早就发现了胡嬷嬷的踪迹，并且将人带走杀害了。
既然如此，在宣宁街出事的那个人又是谁？
春茗当时打探的消息清清楚楚，死者正是胡嬷嬷的样貌，可一个人不能死两次，恐怕是宋家送来了李鬼，想借以钓出更多东西。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偏偏莫如柳刚从祁华昭那里听了暗示，这会儿越想便越是忐忑不安。
“姐夫。”
看祁华昭一双眼静静地读着纸条上的内容，半晌都不曾抬头，莫如柳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宣宁街宅子里那个嬷嬷的情况？”她越说便越没有底气。
想和祁华昭讨论这个，她便非要说实话不可。
闻言，祁华昭这才移开目光。
“表妹指的是什么情况？那嬷嬷是从宋家别院里逃出来，辗转在京中躲藏多时，才最终被表妹找到，并且安置在宣宁街的情况？”
莫如柳：“……”
“嗯，我的确知道。”
祁华昭的语气还是如方才一般平静。
莫如柳却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
“姐夫，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只是……”
“表妹。”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祁华昭不紧不慢地截住了话头。
祁华昭已经将纸条上的内容记下，小心折起，又握住莫如柳的手腕，将纸条完好无损地放回她手中。
借着这个动作，祁华昭垂下眼，深深地朝莫如柳望来。
“与其解释隐不隐瞒，我还是更想听你说说实话。”
他语气认真，面上一丝笑意也无，莫如柳不由得移开目光，躲避着他的注视。
凌大夫的纸条是写给莫如柳的，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她通篇写着母亲阮氏，这却是除了将 军府以外无人知道的秘密。
迟疑半晌，莫如柳终于低声开了口。
“我，我母亲的确还活着，在宋府的控制之中，也正是因为母亲，我才不得不答应替宋小姐圆房，还有后来的事情……”
听她掐头去尾，将重要的信息全盘隐藏，祁华昭挑了挑眉，却没作声。
“至于胡嬷嬷，她是母亲的亲信，宋家分明已经将她害死，却又捏造了一个假身份放在宣宁街的宅子里，一定是另有所图。”
另一边，莫如柳不欲暴露太多，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胡嬷嬷的身上。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祁华昭，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祁华昭并未明说救下了那个假的胡嬷嬷，若是她冒失误判，又引来更多怀疑该怎么办？
祁华昭依旧风平浪静地垂着眼：“我知道了。”
莫如柳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焦躁，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祁华昭的手腕。
“姐夫，”她咬了咬牙，“你，你若是被那个胡嬷嬷缠上，千万不要相信她！”
祁华昭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
“表妹的意思是，这个胡嬷嬷心思不纯，谎话连篇，所以不值得信任，对吗？”
莫如柳点着头，还想说什么，却后知后觉地感到好像有些不对。
她抬起眼皮，便对上了祁华昭有些泛冷的神情。
“照此说来，我也不应该轻信表妹才是。”祁华昭的语气也跟着一起变冷。
方才那话究竟是说谁，祁华昭清楚得很。
莫如柳身子一晃，人也跟着慌张起来：“姐夫，我，我……”
想说自己没骗人，话到嘴边，莫如柳自己都觉得心虚得很。
“我的确瞒了姐夫不少东西，可胡嬷嬷这一桩是千真万确，姐夫不信我自是理所应当，可也莫要相信那胡嬷嬷可好？”
再开口的时候，莫如柳语气中便带上了一丝破釜沉舟。
“等到时机合适，我一定将一切如实与姐夫说来，如柳眼下所说若是有半句假话，那就让我——”
“别说。”
赌咒发誓的话刚说到一半，祁华昭便猛地抬手捂住了莫如柳的嘴。
看着那双瞪大的眼睛，里面盛着担忧和急迫，这一次换成祁华昭移开了目光。
被骗又怎么样，还不是他心甘情愿的。
祁华昭在心底哂笑了一声。
小骗子只是袒露出一点良心，他却受用得很。
“我说过了，这件事会有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