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此时已经站满了人，饶是莫如柳并没有经验，这会儿也能看得出屋中的侍卫明显不是大理寺的官差。
这些人高大冷峻，双眼炯炯有神，朝着莫如柳扫来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被官差带领着，莫如柳倒是并未遭到阻拦，等站在公堂之上，才看见案桌后的景象。
那里已经坐着一人，却并不是束手站在一旁的祁华昭。
那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锦袍，正端坐在桌边，垂下一双狭长的眼眸朝着莫如柳这边看来，身边还站着两个侍从。
这一眼看得莫如柳越发背后发凉，几乎是本能地将脑袋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她也感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官差的身子绷紧了几分。
官差将莫如柳带到一旁站着，这个时候，不知道那中年男子说了什么，其中一个侍从快步走到祁华昭身边，二人压低声音交谈起来。
这人分明是下人打扮，说话时却昂着下巴，祁华昭也并未露出半分不满，看上去仿佛还越发小心。
谁能让祁华昭有这样的谨慎？
联系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切，还有祁华昭先前与她说的话，一个名字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莫如柳脑海当中。
当朝圣上。
只有圣上能做到如此地步。
将圣上都请了过来，祁华昭今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那宋家呢？
宋家会不会再在暗中下什么毒手？
莫如柳的心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空当，郭嬷嬷也被几个大理寺官押着出现在堂上。
郭嬷嬷虽然憔悴，但却并没有严刑拷打的痕迹，只是一双眼惊慌无比，从进到屋中便一直在紧张地四下打量。
见着莫如柳，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等看到坐在上位的那个影子，更是骇得立刻停下了脚步，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
“奴，奴婢拜见圣上！”
她这一动作，屋中众人不由得也跟着稀里哗啦地跪了下去。
莫如柳自然也跟在其中，一边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睿远帝仍然端坐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郭嬷嬷手软脚软的模样，垂下目光，顺便敛起眼中没人敢来观望的神情。
“朕今日微服出宫，一切从简，此地既是公堂，那便按规矩办事。”
郭嬷嬷这么一开口，整个公堂都变得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之中，便更显得睿远帝的声音冰冷而充满威严。
这明显是不喜被自己叫破身份，郭嬷嬷瘫软在地上，止不住地又打了个哆嗦。
“祁大人，开始吧。”不等郭嬷嬷再说些什么，睿远帝却已经又将话头引到了正事上去。
祁华昭连忙上前两步，躬身应是，随后才大步走了下来。
睿远帝虽然话是那般说的，可他乃帝王 之身，怎么可能对公堂毫无影响，便是祁华昭都绷紧了后背，表情也跟着越发严肃起来。
“郭氏，你身为镇西将 军府的奴仆，却擅自对表小姐动手，此事你可承认？”
恶奴欺主并不是一件复杂的案子，只要口供对上，便能按律宣判。郭嬷嬷这几日早就在大理寺吓破了胆，再加上上方有睿远帝在，简直是知无不答。
莫如柳也配合着时不时开口作证，郭嬷嬷被吓得心神不宁，无暇顾及，她却听出祁华昭根本就没有提起自己出现在宋家前的任何问题，而关于自己的身世，也都完全按照宋家给的那套说辞而来。
察觉这一点，莫如柳忽然又有些恍惚。
圣上在此，若是她现在找个机会，将父兄的案子提出来，会怎样？
她说不定再也没有面圣的机会了。
咬着嘴唇，莫如柳试探着抬起目光，却先和祁华昭撞了个正着。
祁华昭眼底闪着暗色的光。
谨言慎行。
这四个字猛地冲进莫如柳的脑海，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祁华昭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圣上会在此旁听，却特意这般嘱咐自己，足以证明眼下不宜冒险行事。
莫如柳从未见过睿远帝，可祁华昭却是他身边近臣，若是她随意开口，惹恼了圣上，只怕父兄一案便再也没有重见光明的可能。
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莫如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不甘。
罢了，日后再找机会便是。
见莫如柳垂下头去，祁华昭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将圣上请到大理寺的时候，便想到莫如柳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可穆家父子的那件案子，正是由圣上做主扣留的。
君心难测，在还没有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还是不要贸然惊动睿远帝为好。
有圣上坐镇，短短几个回合的功夫，这桩案子便尘埃落定，郭嬷嬷被判仗二十，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哭嚎。
她动手的时候被抓了个人赃俱获，郭嬷嬷想喊冤都不知道从何喊起，可却没想到祁华昭的话还没问完。
“郭嬷嬷，宣宁街十五号的凶案，与你可有什么关系？”
背着双手，祁华昭又朝郭嬷嬷身边走了一步。
郭嬷嬷先是打了个哆嗦，而后定定地看了祁华昭几眼，这才越发哀哀地哭嚎出声：“祁大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祁华昭的语气却并未因为她的态度而产生半分动摇。
“不知道？若你真的不知道，为何不说，这案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语气冰冷，郭嬷嬷大张着的嘴顿时僵住，连哭声都有了一瞬停顿。
祁华昭则是继续道：“本官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宣宁街凶杀案的凶手曾经出现在镇西将 军府附近，将 军府主仆都已经接受过调查，并未发现问题，如今只剩你一人——”
“郭嬷嬷，你可知道什么线索，当日又在什么地方？”
祁华昭的问话声不疾不徐，郭嬷嬷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还没等他说完，便猛地摇起了脑袋。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可看她的模样，却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心虚二字。
祁华昭骤然冷哼一声。
“机会已经给了你，你不识趣，那本官也没有办法。”
“来人！将方虎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