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华昭一脸平静地站在外面。
“岳母大人来了？下人无状，竟然不曾及时通报，好让小婿失礼。”
他温声说着话，一边走进屋中，一身家常素袍，发髻也梳得随意，俨然是家居打扮。
又顿了顿，他似乎才看见坐在一旁的尤夫人，脚下一顿，神情也变得犹疑起来。
尤夫人见状笑面一僵，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
这祁尚书看上去似乎对定亲之事一无所知啊。
李氏先前眼带慌乱，听着祁华昭的话，这会儿也控制不住地皱了皱眉。
盛大人在刑部任职，想攀上的自然是祁华昭这棵树，李氏给尤夫人写信的时候，也是扯了尚书府的大旗。
可祁华昭不应该被绊在大理寺吗，怎么现在回府了？
李氏的心又不安地猛跳了几下。
这个时候，祁华昭一双眼扫过屋中众人，最后才慢慢落到了莫如柳的身上。
莫如柳背对着祁华昭，右手还被李氏捏在手里，她背脊僵硬，细看之下，还在隐隐约约地颤抖着。
祁华昭眯起了双眼。
他今日计划被拦下，不用想也知道是宋家在背后下的手，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给莫如柳定亲？
盛家的背景他已经让人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宋家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顺着祁华昭的目光，李氏也轻轻哆嗦了一下。
她当机立断又捏了一把莫如柳的手，淡笑：“好了，柳儿，事情已经定下，你先回去吧。”
有祁华昭在场，莫如柳自是不应久留。
她轻声应下，又垂着头向祁华昭道别，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祁华昭压着心头怒火，面上同样半分不显：“表妹慢走。”
待莫如柳离开，厅中不由得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原来夫君在家，真是白跑一趟。”
一片静默之中，宋之霜先开了口，强打笑容站起身，朝着祁华昭道：“夫君，这就是妾身曾与你说起过的尤夫人，盛家公子的叔母。”
她语气亲昵，眼神却发着虚，还得维持着面上夫妻和睦的笑容。
李氏也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笑道：“怪我，想着姑爷公务繁忙，便让人往刑部送了消息去。”
祁华昭静静看着眼前这母女二人演戏，唇边也勾起一个笑容。
“岳母说少了大理寺吧？小婿正是收到了那边送过来的消息，这才知道今日家中有贵客来。”
听着这话，李氏眼中不能自控地露出惊惶神色。
她下意识地抬头想看向祁华昭，后者却已经迈开大步，走到了宋之霜身边。
“夫人身子不便，怎么还如此劳心？表妹的婚事又不急于一时。”
温声说着话，祁华昭身上此时再看不出半点冷淡疏远，一手轻挽着宋之霜，另一只手从她隆起的小腹上柔柔地摩 挲过去。
“若是有什么不适，便立刻将温嬷嬷叫来。”
他轻声细语，宋之霜却也哆嗦起来。
她逼那老太婆喝下了药的茶水，祁华昭是不是知道了？
可宋之霜胆战心惊地看去，祁华昭面上却只有柔情蜜意。
“祁大人和夫人真是情比金坚，天作之合啊！”
尤夫人的恭维这时候响了起来，宋之霜这才回神，心思急转，索性顺着说了下去。
“只是说了说话，妾身无事的，再者说，盛家的亲事方方面面都合适得很，盛公子是个好人，妾身不想让妹妹错过。”
眨了眨眼，看祁华昭神色未变，宋之霜又大了几分胆子，却压低声音。
“我瞧着妹妹对盛公子也很是满意，两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则能因为妾身拖延？”
“说起来，妾身这身子，已经耽搁妹妹多时了，再拖下去，我这个当姐姐的，自己都没有脸面见人。”
宋之霜蹙着眉头，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心却还是砰砰跳着。
“夫君觉得如何？”她又小声道。
祁华昭还没说话，李氏便又接上了话头。
“姑爷放心，这事是我派下人去办的，没让霜儿费心，今日也是霜儿实在不放心，才把尤夫人请了过来，一会儿下定了聘，我也正好将柳儿领回去，安心在府中待嫁。”
“盛公子正是个好孩子，柳儿嫁到盛家我也放心，这孩子前半生实在命苦，但日后便要苦尽甘来了，我今日替她母亲做了这个主，想来我那妹妹在地下也可以安心了。”
搬出长辈的头衔，李氏又双手合十，轻轻道了一句佛号。
莫如柳是宋家的亲戚，宋家要把她许配给谁，祁华昭本就没有说话的份儿。
看着李氏装腔作势，祁华昭仍是容色未变，甚至还随着李氏的话轻轻点头。
唯有靠在他身侧的宋之霜，不知为何又打了个寒颤。
“岳母仁善，难怪将夫人养得这般妥帖。”他轻笑一声：“有岳母做主，表妹的亲事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他这是答应了？
李氏挺直的背脊有了片刻放松，这才发觉背后冷汗涔涔。
祁华昭却又话锋一转：“不过，表妹到底也在尚书府做客多时，一谈婚事便急着离开，如此匆忙，若是外人不知内情，岂不是要说我祁家赶客。”
“这怎么——”会呢！
李氏干笑着的话还没完全出声，便被祁华昭压过。
“表妹与夫人情谊深重，夫人身子不便，表妹这段时间也出力不少，我看在眼中，对表妹更是感激，如今表妹要出嫁，于情于理，尚书府都不好置身事外。”
“不瞒岳母，小婿早已经打算好，就让表妹从尚书府出嫁，小婿与夫人备下厚礼，到时候，风风光 光送表妹出门。”
“盛大人任职刑部，盛公子日后若是真能考取功名，叔侄二人通力合作，也更方便。”
微微颔首，祁华昭看向尤夫人，已然做出了承诺。
尤夫人眼底带着激动，语气也跟着越发热切：“多谢祁大人！”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祁华昭仍是淡然，朝着尤夫人的方向点点头，下一刻却径直道：“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陪几位闲聊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