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
祁华昭的声音忽然响起，吴嬷嬷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便从石阶上重重跌落下去。
疼痛袭来，她倒抽一口冷气，不住地诶呦了几声。
祁华昭背着双手站在廊下，一双眼平静无波地望着吴嬷嬷的动作，一动不动，亦是一语不发。
直到吴嬷嬷自己讷讷地住了口，一瘸一拐地站起身子，他才道：“嬷嬷这是在干什么？”
一边说着，祁华昭一边用眼神在吴嬷嬷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
“嬷嬷取衣裳回来了？”他又明知故问。
吴嬷嬷身子一僵，讪讪笑着，一边疯狂转动眼珠。
“衣，衣裳秀山侍从拿着呢……老奴惦记表姑娘，先行过来看看她情况如何了……”
她语气发虚，一双眼到处乱瞟，就是不朝着祁华昭看，祁华昭佯装不见，却一挑眉。
“表妹刚刚离开，怎么，嬷嬷没有看见？”
吴嬷嬷的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索性双眼一闭：“啊？是吗？老奴也是刚到，看来是错过了……哈哈哈……”
她干干地笑着，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下撇，一双手也不安地互相纠缠个不停。
祁华昭方才面对大门而坐，压根没有看见吴嬷嬷进来，听着她胡言乱语，倒是也不拆穿，反而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他语气莫名，带着说不出的微妙，本该就此放心的吴嬷嬷也跟着越发提心吊胆。
“姑爷——”
“吴嬷嬷。”
她正要试探着再开口说些什么，祁华昭却先一步道：“有劳你去告诉夫人一声，我今晚过去。”
吴嬷嬷闻言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想说些什么，祁华昭却已经转头重新回到了屋中。
犹豫再三，吴嬷嬷还是朝着主屋而去。
宋之霜这会儿正靠在屋中休息，听见吴嬷嬷传来的话，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流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
“知道了，照旧去办。”
吴嬷嬷只敢小声地应着。
这段时间，祁华昭到主屋来过夜的频率仍是不低，每次也还是要叫两三回水，折腾到天亮才肯罢休。
分明是自己的夫君，宋之霜却只能听墙角，前后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这种日子让她越发憋屈。
除此之外，她的肚子也有了动静，有惊无险地坐稳了胎，宋之霜近来又开始时不时地反胃恶心，连带着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
不光不能放心养胎，还得分出大量心神来处理这些事情，宋之霜着实力有不逮。
可她却还得打起精神。
“那小贱人有没有趁机做什么？”宋之霜顺势问起了书房之中。
吴嬷嬷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开口，试探性地朝着宋之霜面上看了一眼。
“有话就说！”
宋之霜皱起眉头，又从桌上拿了块蜜饯塞进嘴里。
“……是。”吴嬷嬷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表小姐并未和姑爷搭话，不过姑爷中途出来要过炭火，表小姐独自一人呆在书房，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吴嬷嬷老早便悄悄赶回了书房，一直守在廊柱之后，将屋中的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
祁华昭在廊下等了半晌才返回书房，这是事实，吴嬷嬷到底没那么大的胆子捏造，只好似是而非地点了点莫如柳的动作。
这小贱人害了她不少次，吴嬷嬷也不会白白咽下这口气。
宋之霜皱着眉头，却有些不耐。
“也就是说，她没和夫君说话？”
吴嬷嬷闻言只能点头，宋之霜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倒是聪明。”她低声呢喃。
这段时间，莫如柳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乖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宋之霜怎么折腾她，莫如柳都默不作声地应下。
太老实了，反而让宋之霜有些索然无味。
“你说她在屋里不知道做了什么？”盘算着找事，宋之霜总算想起了吴嬷嬷的话。
吴嬷嬷连忙点了点头：“正是，时间还不短呢！”
转了转眼珠子，宋之霜眼底有得色一闪而过，又抬手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母亲送来的安胎药还有多少？”她轻声道。
“还有三日的分量。”
三日，宋之霜不出声地念叨着这个日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日的雨绵绵不休，一下就到了夜里，还是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
莫如柳趁着夜色再一次来到主屋，默默换好衣裳，默默迎接宋之霜的羞辱，熟练得近乎麻木。
祁华昭在一片黑暗中走上前来，两人似乎都已经心照不宣地习惯了这种方式。
只是……
狂风骤雨倾袭而来，莫如柳咬紧唇瓣，却还是有些抵挡不住。
“夫君……”
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一只手抓住祁华昭绷紧的手腕，示好地摇了摇。
祁华昭这是第二次这般失态，甚至更胜一筹。
莫如柳意识混沌，却还是本能地有些不安。
祁华昭身形微顿，垂下头，大约是朝着莫如柳投来了注视，却被遮掩在浓郁的夜色之中。
莫如柳眨了眨眼，大起大落的情绪之下，她忍不住撇开头，感到不太自在。
“夫——啊！”
正想再说些什么，身子猛地腾空而起，莫如柳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祁华昭抱了起来。
她连忙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还没喘过一口气，便感到祁华昭坐直了身子。
“夫君？”她有些莫名。
下一刻，祁华昭站起身，带着莫如柳朝前走去。
莫如柳动弹不得，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心里的不安也越甚。
祁华昭平日便是寡言，可这番沉默却太过漫长。
小腿忽然传来一阵冰凉，莫如柳打了个哆嗦，停顿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梳妆台上。
细碎响声从身侧传来，莫如柳顿时寒毛直竖。
“弄疼夫人了？让我看看。”
祁华昭顺手摸起了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