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阿娘,西郊还有一处宅子,不如让江祈年他们先搬到那里去,我不喜生人。”
说着我把刚剥好的橘子递给阿娘。
阿娘顺势将橘子放入口中,也注意到了我的反常。
阿娘轻声问道:“穗岁可是不喜欢他们?”
“不喜欢。”
“好,西郊的宅子虽比不上这里富贵但也挺好的。”
阿娘对于我的要求,总是极尽满足。
当初为了讨江祈年欢心,我几乎将整个孟家掏空,可娘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我:“穗岁开心就好。”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阿娘伸手温柔地为我拂去。
我又笑着:“阿娘,橘子好酸。”
又哭又笑,我觉着现在我的样子肯定很丑。
“莫非是那小摊贩骗了我。”
说话的是楚怀夕,我望过去的时候,他正从门口走进来,逆着光,我方才知晓原来楚怀夕也生得这般的好看。
剑眉星目,朗朗正气。
阿娘这才解释:“橘子是怀夕买的。”
他将我的喜好都记在心头,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
楚怀夕,不会喜欢我吧?
更惊讶的是,楚怀夕毫不嫌弃地夺过我手里剩下的半边橘子。
他吃下,没什么表情,说着:“的确不怎么甜。”
我的脸刹时红到耳后。
7
搬出孟府前,我去看了江祈年一眼。
他毫不避讳地说:“孟穗岁,你就这么想我走?”
“孟府庙小,装不下太子爷,只愿日后太子荣归故里时,还能记得这份恩情。”
他直直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盯穿。
我却不经意间扫过他正在收拾的书桌。
桌上有一幅画,画里的人是我,穿着鹅黄的绫罗绸缎,手里拿着纸鸢,是江祈年亲手做的。
那日他难得地陪了我好久,彼时我想他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如今我不由得在袖子里攥紧拳头,难不成江祈年也是重生之人?
如果是这样,可怕的念头在我的心里产生。
那么孟府是不是又会走向满门被灭的悲惨结局。
我强装正定:“江祈年,你为何会做这样的画。”
“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孟穗岁这便是你的模样。”
我听着江祈年的话,半信半疑,因为以前的他总爱骗我。
“孟小姐。”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江挽月也穿了那样一件鹅黄色的衣裳。
她走过来亲昵地挽着我的手。
说在府里相处了两日,觉得我性子温和,一点大小姐脾气都没有。
要走,可是真真舍不得我孟穗岁。
可惜她的居心叵测和狼子野心我早就已经看出。
我将江挽月的手不留情面地推开。
“马车在外面等得久了些。”
即使我这般的说辞江挽月还是没有死心。
“日后若是得了空,挽月再来探望孟小姐。”
“不必了,我可不如江小姐闲得慌。何况西郊的宅子没有下人,江小姐可得把江公子服侍得好些。”
既然江挽月要自讨没趣,那我便是顺了她的心意。
江挽月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我瞧着倒是十分的精彩。
书桌前的江祈年欲言又止。
想来又是想说什么护着江挽月的言语。
我懒得听罢了,欲要转身离去之时。
“孟穗岁,你不过也是死了爹娘和亲人的可怜人。”
我的瞳孔不断地放大,江挽月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可当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只是把手背在身后,调皮地说道:“孟小姐,是欢迎我来做客的吧?”
我吐出冰冷的两个字:“自然。”
江挽月笑了,我的脊背发凉。
8
我出来的时候楚怀夕正站在院门口,风吹过的时候,他的背影显得十分的孤寂。
他的眼底藏着说不出的落寞。
他低着头,小声地说道:“我还是来晚了吗?”
我笑着:“怀夕哥哥可没晚,这距离午膳的时间倒是早了些。”
他也笑着,如阳光明媚。
“是呀,穗岁说不晚便不晚。”
他说话时温柔都快从他的眼里溢出来似的。
楚怀夕在的日子,我很开心。
他老是变着法子逗我。
很快,就迎来了来年的春天。
上一世楚怀夕就是在春天的时候离开的,他说他要去做一笔大生意,叫我勿要挂念他。
那时的我爱得江祈年无法自拔,也确实没空去想念他。
只是后来大婚当日,我听阿娘说,怀夕哥哥不幸遇难。
而我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滴几颗,便上了花轿同苏祈年拜堂。
可惜新婚当日江祈年没有挑起我的红盖头。
他去找江挽月互诉情长。
此后,我日日独守空房。
只有一日,他满身酒气地来到我房中,醉醺醺而又含糊不清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当是说给我听的,就仅仅一句道歉,我就原谅了他。
承欢之时,我听着他一声声地唤着:“月儿。”
我只当没有听到。
可泪湿了枕头不假。
江祈年的心里大概从来没有装过我。
9
楚怀夕把小黑兔抱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的确再一次感到惊喜。
我摸着柔顺的毛发,用脸蹭了蹭,它的身上带着一股温暖。
上一次楚怀夕把它送给我时,我也是这般的喜欢。
“叫安安吧,我很喜欢。”
我抱着它,安安,岁岁平安,是楚怀夕以前取的名字。
但没有佑得安安平安。
那日我找了好久,午膳的时候却被江挽月难得地请了去。
她说:“今个院里来了个野兔子,我叫下人捉了去。”
那时惊恐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旋。
“也请皇后来尝尝鲜。”
听到江挽月的话,我终于爆发出来,不顾形象地将满桌子的菜推翻在地。
“江挽月,你是打地狱而来的恶鬼!”
饶是我多么的愤怒,多么的悲伤。
她还在不紧不慢地擦着手。
“啧啧啧,可惜一盘子的好肉。”
她当真是猖狂无度。
好在如今我的安安,正平平安安地躺在我的怀里。
它的眼睛黑得璀璨夺目。
我开口道:“怀夕哥哥,今年不走了吧。”
楚怀夕本是来同我离别的。
我也没想到他会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下来。
而我看见他的眼里有着名为愉悦的东西流出来。
10
江挽月不请自来。
在西郊宅院的日子将她磨没不少。
而来到孟府的理由很简单,她要银子,而又料定我不得不给。
彼时,我正给安安喂着胡萝卜,她居高临下,玩味般地说道:“我倒是有些怀念野兔子的味道。”
我将安安重新抱回怀里。
“江挽月,我不允许你伤害任何人。”
我俩开门见山,既然都带着前世的记忆,那也算是半个熟人。
江挽月毫不客气地坐下。
一阵安静,能听到风拂过绿叶的声音。
江挽月的眼神里透露着恨意。
我以前也见过,但今日尤盛。
她恶狠狠地说道:“孟穗岁,你可知我在西郊过的什么日子!”
我自然是知道的,除了没有下人服侍外,吃穿用度我孟府不曾有一丁点的苛刻。
我将桌上的胡萝卜拿来喂着安安,生怕给她吓着。
见我不理睬。
江挽月又继续说着,只是这次是近乎嘶吼的语气。
“孟穗岁,我要穿金戴银,满头珠钗,我要富贵吉祥!”
安安很听话地吃着,我睨了江挽月一眼,淡淡地说道:“江祈年不是许你富贵荣华?”
“你明知道那得几年后,何况我又不爱她。”
江挽月很恶也很简单,她爱的是钱财。
“江挽月,我什么都被你抢了,你还要抢什么?”
我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嗽几声。
吓得安安离开我的怀抱,蹦出了门。
江挽月坐下,说得理所当然:“你自知以后的下场,把孟府的宝物给我,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江挽月,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娘呢?”
“她傻呀。我本是只想夺孟府,可她手上死死攥着的东西,我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没想到只是一堆破东西。”
我想来,阿娘死的前几日说给我寻得花种,叫我莫要伤心。
她死的时候手里攥着的是种子。
“你好狠的心。”
此时我恨不得提剑杀了她。
“孟穗岁,你赢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