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群山,苍松傲雪,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世间皆是银装素裹的模样。
那皮毛黝黑得发亮的神兽早已消失不见,只见苍松摇晃,积雪倾覆,砸在同样堆满柔雪的地上,发出吱呀软绵的响声。
始终藏在雪松后的风流少年,见季萤初等人远去,这才缓缓露面。
少年站在一头巨大魁梧的雪狼后背,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里面是一袭青色长袍,就端端的站在凛凛寒风中,望着季萤初消失的方向出神。
而他身后飞着无数听他号令的雪狼,规整的排列。
飞落的鹅毛大雪落在斗笠上,不多时便积起薄薄的一层。
少年微微垂首,看不清面容,只露出尖巧的下巴和清冷的薄唇,几缕自鬓角垂下的青丝在风中摇曳。
“去吧,暗中护她出雪域峡谷。”蓑衣少年低吟,语调寡淡地宛若落雪之声。
排在他身后的雪狼扇动着巨大洁白的翅膀,分头朝季萤初的方向隐去,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打了个响指,驮着他的雪狼就朝既定的方向飞去。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冰湖,这冰湖十分奇怪,在雪域峡谷极其严寒的环境下,竟然也不结冰。
蓑衣少年走到原本就放置的藤编椅子旁,轻轻用衣袖拂落积雪,倚身坐下。
他拿起一旁的钓鱼竿,抛入冰湖之中。
在竹竿甩起时,可以见是一根直直的鱼钩,冰湖下许多色彩艳丽的鱼围绕着鱼钩游动,将上面的食物咬掉,而后在周围盘旋。
他知道自己要钓的根本就不是鱼。
悠悠岁月,无尽寂寞。他就坐在这里,等愿者上钩。
“终于等到你了。”蓑衣少年语调中涌动三分激动,三分感慨,四分惆怅。
曾经,他带着能够将他压死的绝望,守护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如履薄冰,他一度以为自己等不到她了。
他也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放弃了。
好在,她出现了。
蓑衣少年有着与他面容以及吹弹可破的皮肤,极其不相称的沧桑,他玩味似的不停地重复:“季萤初,季萤初,季萤初……”
好似识得她,又好似从来都不知道她。
就这样重复,既熟悉又陌生。
***
九天在寒风朔雪中飞奔一夜。
季萤初和长宇绷紧神经,无比警惕地提防周遭涌动的危险,但出乎意料,竟然什么攻击都没有遇到。
晨光熹微,洒落在茫茫松林中,两人都安心不少。
一夜紧绷让两人格外疲累,松懈后顿觉饥肠辘辘。
“咕噜咕噜”,长宇捂着肚子,正在大闹五脏庙。
季萤初怀中温养的小蛇也动了动,她连忙取出,将小蛇放到兽背上,顿时化身成俊朗青年。
三人极目望去,已经能看见远处有苍翠青山,马上便要到云水镇,那是距离炼域的最后一个小镇。
“小初,昨夜可还安好?”厘旸连忙拉起季萤初的手,引导着她在面前转圈,想要查看伤势。
季萤初顺着他的动作,配合地旋转一圈,衣袂飞舞彷如盛开的芙蓉,她笑道:“我没事,昨夜平静无波,安全的我都有些怀疑,世人是否对雪域峡谷有些夸大其词!”
长宇见两人卿卿我我,彻底将他晾在一边,心中不满,有些吃味:“厘旸,你怎么只关心小初,丝毫不关心我呀?”
“好好好,你也转一圈我瞧瞧,可有受伤?”厘旸温沉一笑,转身望向长宇。
顿时将长宇肉麻得鸡皮疙瘩落一地,他抱住胳膊求饶地说,“算了算了,你关心小初便好,就当我看不见罢。”
厘旸想起季萤初被幽冥鬼手所伤,心再次提起来:“鬼手的指甲里有毒,你可中毒了?”说着,又观察她神色。
季萤初莞尔一笑,她面色红润,哪有中毒的迹象。
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好似黏在一起分不开,就静静对视。
“无碍,我自幼服用灵丹妙药无数,一般毒药都伤不到我。”季萤初微微摇头。
幽冥鬼手:???什么,我是一般的毒?
“那便好。”厘旸猛然间觉得两人气氛有些不同,但又不知为何不同,只是她目光暖融融的,望向他时含情脉脉,这等温和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换做从前,两人对视,她多半为避免尴尬,会堪堪别开脸,躲避他的深情。
曾经,厘旸一度怀疑自己的爱,对季萤初来说是一种负担。
但季萤初清楚,为何自己会转变。
此时,她看厘旸就如同在看靖不乱。
——厘旸和靖不乱并非是长得像,分明就是同一人。
只是厘旸如今还年少,五官轮廓青涩,还没长开。
靖不乱毕竟是活了千余年的老男人了,必然有些不同。
若只是生得相像,她也只敢怀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容貌相似说明不了什么。
但现在功法修为都一个模子刻出来,让她如何能不怀疑?
但若斩钉截铁地说,两人是同一人,季萤初又觉得不完全是。
靖不乱性子寡淡冷漠,厘旸暖若春风;靖不乱从不把季萤初放在眼里,但厘旸满心满意都是她,好似全世界只有她一个女子……
她也说不清楚,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混乱得很。
***
季萤初等三人并不知道,成群结队的雪狼以圆圈的阵型,将飞奔的九天护在中央,雪域峡谷中的妖兽怪物,没一个敢靠近。
一只雪狼很好对付,但是一群雪狼,是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
就连杀人无数的鬼手幽冥也不敢小觑。
离开雪域峡谷的鬼手幽冥回到罗刹禀明情况,被同行杀手好一顿奚落。
“幽冥,你不是说这几个小娃娃,还不够你塞牙缝吗?”
“怎么像条落水狗一样回来了?“”
一胖一瘦的两只妖前后脚说,两人说话密到容不得旁人中间插嘴,就好似其实是一句话,但由两个人的嘴说出。
那胖子高大魁梧,脸上笑嘻嘻的,十分憨厚。
那瘦子皱皱巴巴,苦瓜脸耷拉得老长,险些就要到脚面上。
这对孪生兄弟在罗刹的杀手榜占了一席。
鬼手幽冥见惨遭嘲笑,手里提着被厘旸长枪刺下的臂膀,气愤大喊:“还好意思嘲讽我?你们这消息也太不牢靠了,我入行几百年,可从未如此狼狈!”
“是什么人都能将我重伤吗?我鬼手幽冥不是吃素的!消息与事实严重不符!”
“其中两个小娃娃,古怪的狠,尤其是那蛇妖,根本就不像才百年修为的小妖……”
“这次任务不管,我鬼手从无败绩……是你们消息不准!我不算!不算!”
鬼手幽冥骂骂咧咧,咋咋呼呼地离开罗刹堂。
“哥,要不这任务咱们接了?”胖子问。
瘦子:“接!压幽冥一头!”
“接接接!”
罗刹堂的穹顶上掉下一块木头令牌——
罗刹令出,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