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只蛊雕。
不,是一只极其凶狠的蛊雕。
若是平日里,季萤初自然不会将它放在眼里。
可此时她身受重伤,根本不堪一击。
“哪来的畜牲,胆敢扰了本仙姬清梦,活腻歪了是吧!”季萤初恶狠狠地大喊。
虽然心里虚得不行,但气势不能输。
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巨嘴一次可吞一人。
它双眼狠狠地盯着季萤初,好似蓄势一般沉寂。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季萤初一只手深深地抠在土里,纤白若葱的手指沾染脏泥。
她的双眸不住转动,想要找到佩剑风月。
“不会掉别处去了吧……”她在心里想的同时动用仙力,感应风月剑的位置。
这不动仙力还好,一动还真吓一跳。
她只觉得气血翻涌,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
为了不在蛊雕面前露怯,她拼命将涌上来的血沫子咽下去。
就在此时,蛊雕张开血盆大口,朝季萤初的方向走了两步,只要它一低头,就能将人吞入腹中。
大口犹如地狱之门,恶臭的唾液顺着尖锐的牙齿滴下来,都让季萤初浑身起鸡皮疙瘩,恶心作呕。
但她除去先前虚张声势的呵斥,此时虚弱无比,束手无策。
只能孤注一掷了。
这么想着,季萤初左手摊开,手腕飞旋聚集仙力,她惊觉自己丹田空空荡荡,仙力被玉儒帝尊的鞭子抽得只剩下不到一成。
蛊雕的血盆大口落了下来。
季萤初靠在树干上,退无可退。加上她身上脊骨尽碎,想逃跑也是痴人说梦。
“风月!”季萤初大喊一声,落在不远处草丛里的风月剑猛地飞起来,朝着蛊雕的大口刺去,击在尖锐的牙齿上。
光是剑身的震颤,就让蛊雕吃痛。
躲过一劫!
季萤初松了口气。
蛊雕死死垂下头,睥睨着渺小的季萤初,好似在看盘中餐。
受了痛又刺激它发狂,狂叫几声如同婴儿哭泣,再次朝季萤初扑过去。
刚刚用风月剑那一招,已经耗尽她仅剩的仙力。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做好陨灭的准备。
被蛊雕吃了——
有一说一,这死法还不如在玉儒帝尊的长鞭下灰飞烟灭。
太丢面子了。
季萤初自嘲地笑了笑,万事做空,一生荒芜。
就算闭上眼睛,她也能感觉到蛊雕的嘴已经在她面门前,它口中的恶臭以及呼吸引动的风,都熏得人头晕目眩。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黑鞭扫向蛊雕的脑袋,将它甩飞出去。
季萤初惊讶的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青衣少年从空中飞身落下。
少年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身上满是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他的衣裳。
“你没事儿吧?”少年声音清冽温沉,望向季萤初时不由地脸一红。
透过少年澄澈若明镜的双眸,季萤初看到一个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妖娆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她刚刚为了包扎伤口,将身上破烂的衣服撕了……
然后,就显得有点那什么……
少年连忙脱下外衫,罩在季萤初身上,低声说:“你还能动吗?我救你出去。”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救我呢。
季萤初虽然现在弱不禁风,但毕竟也曾是天之娇女,对他的不自量力,忍不住心里吐槽。
但纯真的少年并不知她无恶意的嘲笑,拉着起季萤初的胳膊,想要将她背在背上。
虽然脊骨寸断,好在胳膊是好的。
季萤初勾住少年的脖颈,因为浑身实在无力,侧着脖子靠在他肩上。
少年皮肤白皙,温润如玉,长长的睫毛好似鸦羽,眉目流转时上下扇动。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季萤初忍不住低吟。
“什么?”少年只觉耳朵痒痒的,偏头低声问询,同时双眸死死地盯着蛊雕。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伺机出逃。
季萤初自己都没想到,生死关头竟然还有闲工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但可能也正因为生死关头,她才什么都不在乎了。
在逍遥仙境染上欺男霸女的恶习,这会儿子便冒出来,口吐芝兰:“你拼命了的想救我,不会是看上我的盛世美颜了吧?”
霎时,少年耳廓绯红。
然后,绯红好似天边被风吹散的红霞,一直蔓延到脸颊。
他有些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说:“我……你……我只是……”
“好啦,不逗你!快想办法对付蛊雕,不然我们都小命不保。”季萤初见他面皮薄的厉害,不忍心再调戏。
也不知为什么,她虽然和少年是初次见面,却没来由地信任和亲切。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少年。
他本也是逃难遇到季萤初,确实是自身难保,但看见她的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就飞身扑过去救她。
此时被她一反问,还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冲动。
“你抱紧我!”少年话音刚落,忽然一变,化为原形,是一条黑色鳞片的大蛇。
原来刚刚扫过去将蛊雕拍飞的长鞭,是少年的蛇尾。
蛇身半立,竖瞳微红,死死地盯着蛊雕,同时吐着红色的信子,好似淬毒的利刃。
蛊雕见大蛇身受重伤又拖着人,并不害怕,不退反进,要拼个你死我活。
大蛇同样凶狠起来,露出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蛊雕飞扑过去。
蛊雕应战。
就在两个大妖要厮打起来时,大蛇蛇身一扭,落入草丛,飞快地朝密林伸出匍匐而去。
蛊雕一时难以收势,扑了个空。
再回身时已经慢了一瞬。
季萤初搂着大蛇冰凉的鳞片,笑着道:“我还真当你要来个鱼死网破呢,没想到是障眼法!”
大蛇在草丛里拼命躲藏,时不时还会停下辨别方向,听听声音。
季萤初回过头,只见蛊雕在后面穷追不舍,受伤的大蛇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带着病号逃脱。
“你将我放下,自己逃命去吧。”季萤初轻声笑道,同时松开双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拖住她的臀部,免得她滑落下去。
“抓紧我!”大蛇化作少年模样,适时抓住她。
季萤初此时确实已经将生死看淡,低吟:“你带着我逃不掉的。看在你救我一场,将这把风月剑送给你,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少年并不答话,还是闷头朝前跑。
他似乎听到密林里有别的声音,辨别方向后又跑过去。
两人身上的伤口都在不停渗血,滴在青草叶上,又滑落下去,渗入泥土。
蛊雕顺着血腥气,都能找到他们,逃下去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季萤初见他不理人,自顾自说话:“这剑挺值钱的,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拿去卖了,听说烟火人间要使银子,够你花半辈子!你记住,少了半辈子绝对不能卖,铁定是亏了……”
“嘘。”少年忽然将食指放在嘴唇间,低声制止她说话。
蛊雕已经追上,就在两人身后。
婴儿般的啼哭早已声嘶力竭,在密林中又长又刺耳。
蛊雕口中的恶臭再次将季萤初团团围住,它的嘴已经张在后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