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凌霄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主位上,端坐着一位眉骨到眼睑处横着一条刀疤的中年人。
他身着黑色衣袍,衣袍边沿以绛紫色棱边点缀,满身横肉,肌肉臌胀,好似要从衣襟出喷薄而出。
脚上穿着战靴,外八字随意坐着,单手撑在膝头。
那人望着大殿上正在摘面罩的黑衣人,中气十足地朗声问:“如何,那女子可真是冥皇殿下?”
此人乃是冥族七大长老之首,大长老费鹏程。
“生得和梦华殿下确实有几分相似,可功法修为乃是逍遥仙境的传承,同我冥族毫无关联呀!”摘下面罩之人,露出苍老的脸。
他胡须已经略微斑白,脸上皱纹密布。
此人是二长老。
“天下生得相像之人举不胜举,怎能单凭长相判断血脉关系?”大长老费鹏程看着要比二长老年轻不少。
他皱起眉头,嫌怨地道,“这韩暮宿怕是吃屎的吧,寻了几百年,莫不是找了个冒牌货回来?”
其余人低头不敢说话,谁敢轻易断言冥皇的身份。
而冥族上下,也没有人敢轻易议论身居高位的冥界监首韩暮宿的不是。
当然,除费鹏程外。
费鹏程拧起眉头,身上戾气尽显,望着二长老,分外不满:“那小妮子功法如何?可当得起我冥界之主?”
“这……这这……”二长老一时不知如何说。
他们十余人围攻季萤初,平心而论,她功法修为道还说得过去,只可惜和历任冥皇相比,那可是云泥之别。
“有什么不敢说的?!可是你们手下留了情?”费鹏程眉峰高耸,忿忿地训斥,“若连你们都胜不了,就算她真是梦华殿下的后代,也配不上冥皇之位,杀了也就杀了!怕什么?!”
“因为从始至终,那小姑娘都没使出冥族的功法。我们待再试探,想将她逼入绝境时,监首大人出现了,便不好再继续,先行离开。”二长老低声答话。
“韩暮宿倒是将她护的周全!”费鹏程鼻孔出气,咬牙切齿的说。
随后,他挑起眉,眉骨的刀疤也跟着动起来,“我倒是要看看,他要怎么把一个毛都还没蜕干净的黄毛小丫头,推上冥皇之位。”
说完后,他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
冥界,华辰殿。
冥族三长老翟兴言翘着二郎腿,坐在高位上。
他嘴边叼着一个长烟斗,低声问:“监首大人寻回来的,是不是冥皇殿下?大长老可试探出来了?”
话音落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周遭顿时烟雾缭绕。
“二长老等人围攻,只试出逍遥仙境的功法修为,冥族功法没能使出。不过容貌倒是和梦华殿下十分相像。”答话的是四长老。
翟兴言鹤发须眉,一脸和善,一缕青烟从他口中吐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梦华殿下不知所踪上千年,跟何人孕育子嗣,也无从查起,就连冥皇血脉也一并失踪,现在这小姑娘的出现,兴许能解决我冥族千年来的困局。”
“长老说得是。”
翟兴言思忖半晌,缓缓地从座椅上走下,站在窗边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又深深地吸了口烟,烟雾氤氲。
他眯起狭长的双眸,原本迷蒙有些许浑浊的眼睛,瞬间绽放烁烁光亮:“冥界兴许要变天了,我们要守住如今这份安宁。”
“遵命,守护冥族百姓,是长老们与生俱来的重任。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几个长老躬身作揖,信誓旦旦。
***
季萤初、厘旸和长宇三人跟在韩暮宿身后,回到冥界主城。
冥界百姓看见韩暮宿,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候:“监首大人!”
“监首大人!”
季萤初等人是第一次来到冥族,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冥界真是个安居和乐的好地方,街道宽敞,物阜民丰。
长宇不停地在周遭闲逛,看见好些特色美食,哈喇子都要从嘴角流下来。
厘旸对这些都兴致缺缺,始终跟在季萤初身旁,但又保持一臂的距离。
于他而言,大千世界都已经失去颜色,只有季萤初一人。
不敢靠得太紧,又不舍离得太远。
季萤初自然也有些别扭,目光始终躲避着厘旸,还装作兴高采烈的模样,和韩暮宿谈笑风生。
“冥族原来这般好玩,可有什么好酒?”季萤初笑问。
韩暮宿温润公子,笑容暖若初阳,偏头望着季萤初,低声道:“若冥皇殿下有兴致,等安顿好后,我带各位在冥族都城逛逛。”
“好呀!”季萤初还未开口说话,长宇就欢呼雀跃起来。
厘旸见韩暮宿对季萤初似乎有着天然的亲密,心下不满,十分戒备。
他连忙走到韩暮宿身边,单手勾住他的臂膀,然后将他往边上挤,自己堪堪插到两人中间:“韩兄,你我虽是初见,但一见如故,下次闲逛可一定要叫上我。”
厘旸本是光风霁月,在深山中独自修炼的翩翩公子,不知何时也变成这般油腻的模样。
季萤初用余光扫了一眼厘旸,心下无奈。
厘旸生怕季萤初恼恨,对自己更加冷漠,嘴硬地解释:“小初,你别误会,我们和韩暮宿萍水相逢,还是提防点好。我替你打前锋!”
他自是尊重季萤初想要分手的选择,但不代表他要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虽然争不过她心中的正主,但旁人想要夺他所爱,休想!
季萤初眉眼摇曳,双眸流光溢彩,风情万种。她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心中也不排斥厘旸幼稚的吃醋行为。
此时,她对厘旸情感十分微妙。
在没和厘旸成为恋侣之前,她就对厘旸很有好感,只是这种好感无关风月,像朋友一般,惺惺相惜,品味相投!
现在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感觉,尽管他们相恋后的种种,历历在目,她依旧对厘旸只有友情。
韩暮宿微微颔首,用扇子顶开厘旸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脸上微微涌动一缕不易被察觉的嫌弃。
他语调不急不缓,柔声道:“厘旸兄,说话便说话,莫要动手动脚。”
“那倒是,你可是冥界堂堂监首大人!”厘旸在心中不满地腹诽:搞得谁稀罕勾搭你似的,若不是为了小初,我一枪就将你叉得老远!
季萤初不想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呛,随便岔开话题:“监首在冥界是个什么样的职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韩暮宿温声答。
长宇惊讶地瞪大双目,将韩暮宿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竖起大拇指称赞:“可以呀韩兄,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身居高位!”
韩暮宿摇摇头:“只是职位这般设定,事实上并非如此。”
说到此处,他心间隐隐作痛,周遭风吹过,掀得他的青衫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