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萤初端正坐了会儿,总算清醒过来,她望向厘旸:“你呢?可有听见什么?”
“大抵差不多,什么故人……来寻我?”厘旸耸了耸肩,并不十分确定,他睡得深沉,若不是长宇只怕连醒都不会醒来。
季萤初摸索着下了床榻,声音在静谧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尽管她说话声并不大:“走,我们出去看看。”
厘旸和长宇自然不会有异议,肯定是跟着他走的。
两人话音落下,厘旸又隐隐听见了点声响。
现下他修为是三人中最高的:“好像又有点声音了……”
兴许那一声声宛若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故人,故人……”这呼唤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只是三人醒来后有在说话,意识便分散了,因此听不见。
听见厘旸的话,季萤初立马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同时,仙力猛地从身上爆出来,想要寻到一丝踪迹。
原来真不是在梦中。
“走。”季萤初飞快地穿上绣着暗纹的雪白长靴,一股脑儿往外走。
长宇怕的心肝儿都颤了颤,可让他独自留在房间里更加恐怖,亦步亦趋地跟在厘旸身后。
“大半夜的,能找到什么?”长宇不安的眼瞳四处转悠,生怕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厘旸将长宇往身前扯了一把,让他走在自己和季萤初中间,他本不是喜欢怼人的性子,但看见长宇抱着个枕头,又缩着脖子,委实觉得有点好笑:“在白骨山道上时,那漫山遍野的骷髅头,也没见你怕成这样,今日莫不是撞见鬼了?”
“……”长宇不满地腹诽:你猜撞鬼!我还撞见妖怪了呢!
其实,他也觉得有些怪诞,但这恐惧好似就从心底滋生的一颗种子,见风就长。
季萤初、厘旸和长宇三人走出宫殿后,进入空旷的庭院内。
已入深秋,树叶都已经落光了,天空是墨蓝色的,零零星星散着几点荧光,将光溜溜的树杈映照的有些森然恐怖。
而那呼唤声变得弱了许多,又像是随着微风飘在空中,根本就分变不了方向。
三人就犹如魑魅魍魉一般,在并不熟悉路线的夕音殿外的庭院中瞎转悠。
毕竟是冥皇宫殿,庭院大得惊人,庭院中还包含一座小山,若是再上去寻一遍,只怕天都要亮了。
折腾半宿,毫无收获。
季萤初想了想,说:“我走得累了,回去吧?”
“好。”厘旸点点头,又问,“要不我背你?”在庭院中,要御剑飞行好像也有些太大材小用,浮夸了点。
季萤初咧嘴笑得极其开心,点点头:“好呀!”
在两人看来,这是情趣。但在长宇看来,这两人就是在虐狗。他本就被吓破了胆,还要被两人虐待,真是惨无人道!
令人发指!
厘旸背着季萤初缓步朝着夕音殿走去,两人身体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季萤初甚至能够感觉到厘旸砰砰砰躁动的心跳,她将下巴垫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脖颈间,柔软的发梢又轻轻扫着,心间那份躁动顿时又蔓延开来。
回到寝殿后,厘旸将季萤初放到床上,温柔的目光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格外深情,只听见他低声说:“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回房间。”
“嗯。”季萤初嘟嘟囔囔着,先前在他后背,就已经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此时脑袋沾到枕头,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长宇抱着枕头,坐在太师椅上,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厘旸透过窗棂,望了望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也懒得再折腾,俯身在床榻边沿昏昏睡去。
***
朝霞漫天,晨光熹微,一缕光线刺破云层,散落在大地上。
侍奉季萤初的侍女端着一应用具,准备服侍季萤初起床,梳洗好后还要去朝会。
侍女推开房门,猛然看见地上横着一个人。
而冥皇殿下的床榻上,两道身躯四仰八叉叠地在一起。
“啊!”侍女惊叫一声,险些将手中端着的用具掉落一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她猛地转过身,生怕看到不该看的,冒犯了冥皇殿下。
同时,她脑中一团浆糊,怎滴地上还横躺着一个人?莫不是昨夜又遭到暗杀?那时凶杀现场?
侍女的脑补还未完成,只觉眼前猛地印上一个黑影,头顶就冒出清冷的声音:“何事慌张?”
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绛紫色衣衫的韩暮宿,他担心季萤初住得不习惯,一早便来照看。
“监首大人!”侍女连忙下拜行礼,“寝殿里……寝殿里……”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情形。
韩暮宿只当是出了事儿,也不等侍女回话,连忙绕过她,朝着寝殿行去。
因为侍女进去时已经推开了门,退出来慌慌张张的便没能关上。
阳光洒在寝殿里,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横睡在地上的长宇便幽幽转醒了。
韩暮宿进去一看,便是长宇揉着眼睛,一脸迷蒙的缺心眼儿的模样。
长宇睡眼惺忪,模模糊糊地瞧见门框内嵌着一个身影,过了许久,双目才聚焦,嘟囔着喊:“韩兄?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可是有事儿?”
睡了一觉,他完全将昨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韩暮宿没有搭理长宇,从他身上迈腿过去,便看见季萤初和厘旸搂抱着躺在床上,睡得鼾声雷动。
“咳咳。”韩暮宿内心有一万匹骏马飞驰而过,些许崩溃,额间的青筋不住跳动。
难怪将侍女吓成那番模样。
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长宇彻底清醒过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睡在地上,昨夜明明坐在椅子上的。
地上太硬,往常他还会铺点枯草,这次睡得他腰酸背痛。
床榻上的季萤初哪怕迷迷糊糊睡着,也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威压,缓缓地掀开眼帘,瞧见韩暮宿站在窗边。
阳光洒在他肩上,但因为是逆着光的,面容便隐匿在阴影中,只隐隐约约能看见高耸的眉骨。
“啊!”大早上的,季萤初被人杵在那看着,委实有些心里发虚。
她刚一动,发现身上压着东西,垂眸瞧了瞧,便是厘旸。
她踹了踹,低声又急促的催:“厘旸,厘旸,快醒醒!”
厘旸晃了晃,还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从季萤初身旁滚到床榻边沿,再动一下就要落到床上去了。
“哎呀!”厘旸抬头望去,看见韩暮宿在那杵着,委实吓了一跳,真就掉下去,边爬起来边埋怨,“韩兄,你大早上的故意吓人吗?来着表演大变雕塑呢?”
韩暮宿微微抬了抬下巴,俊朗的脸才从阴影中露出来。
先前身上的不满和威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做的心理建设,竟然这么快就调整过来。
“冥皇殿下,起床梳洗,一会儿属下陪你一同早朝。”韩暮宿故意喊季萤初“冥皇殿下”,多少还是希望她顾及点皇家的颜面。
季萤初斜眸瞅他两眼,见他那样站着,肃肃潇潇,举止清朗,却又带了点冷然森气。
又瞥了瞥抱着枕头坐在太师椅上的长宇和蓬头垢面的厘旸,也有点不好意思。
韩暮宿虽然总是包容她,又是却也能带给她一点兄长似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