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仙境,青乾峰。
近来,靖不乱并未外出征战,而是在青乾峰养伤。
正殿密室中黑雾缭绕,源源不断地从他魁梧的身躯里涌出。
他正盘腿调息,但仍然压制不住黑气侵蚀,痛彻骨髓让他忍不住低吼:“啊——”
他双手不停地变换手势,想要用战神之力镇压,却显得格外吃力。
乍然,他睁开双目,竖瞳腥红,他已经有了入魔的迹象。
而就在此时,在靖不乱眉宇间涌向一个红色星形印记,纹理繁复,若隐若现。
靖不乱发狂地在密室中跌跌撞撞,以头抢地,额头密布汗珠,几缕发丝紧贴在脸颊两旁。
残存的一缕神智强迫他清醒过来,但黑雾侵蚀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将他周身缠绕的越发紧了。
“啊——”靖不乱狠狠地撞墙,额头被磕破,鲜血横流。
他乃征战四方的战神,什么痛彻心扉的苦没尝过,可这锥心刺骨的痛还是让他发出低吼哀嚎。
就在他最后一缕神智也要消散时,心间的另一股疼痛传来,好似千年玄冰融化的水,一头浇在他头顶,令他灵台涌出一丝清明。
“小初,小初……”靖不乱狼狈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
这心上的一缕疼痛,是他和季萤初之间的感应。
“小初。”靖不乱薄唇不住颤抖,拼了命地盘腿坐起,催动周身仙力,压制住体内喷薄游走的黑雾。
渐渐地,黑雾消散,再次回到他体内。
此时的靖不乱虚弱不堪,双眸涣散,虚汗密布,已将鬓角染湿。
他浑身乏力,歪歪扭扭地跌到在地上,一屈指,幻镜的虚影便浮现在空中。
幻镜中——
季萤初正孱弱地倒在华贵床榻上,发簪早已脱落,云鬓凌乱,鬓角被汗水浸透,口中不住喘着粗气。
她捂着胸口,好似心有余悸。
朱唇微微翕张,正颤抖着一张一合,虽然幻镜听不见声音,但靖不乱大约能猜到,她在说——靖不乱、靖不乱。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不要提在之世人心中杀伐决断,狂傲霸气的战神靖不乱了,无人能想象出他落泪的模样。
可是为了季萤初,他的小初,他不止一次晶莹泪珠止不住地流下来。
“小初,你再忍忍,往后便不会痛了。”靖不乱呢喃低吟。
他咬紧牙关,原本涣散的双眸渐渐恢复清明,双目迸发出坚定的光芒。
***
青衫湿透的季萤初躺在床上,捂着胸口想,她不过只是能够感知靖不乱,就已经痛得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那他得多痛啊?
季萤初不敢想象,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靖不乱,我该怎么救你?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季萤初轻轻将薄被拉起来,一直盖住脸,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从前一个人在青乾峰时,她若是遭受不公,遇到不快,独自在床榻上哭鼻子时,也喜欢躲在被窝里。
她会想象,温暖的被窝是靖不乱的怀抱,想象自己被他强壮有力的双臂拥着,世界便亮了,驱散所有黑暗。
单单是想想,季萤初都觉得胸口暖流涌动,顺着筋脉流转四肢百骸,她阖上双眸,坠入梦乡。
往后的几日过得很快,犹如白驹过隙。
季萤初白天和炼域众人一样,睡觉休息。
晚上梦西河邀她去参加宫宴,她也以疲累推脱,躲在寝殿内出神发呆,心事重重。
等到空绝王府的下人将红绸挂满宫殿的廊檐,门楣,连庭院中的树上都挂着红灯笼,窗户上贴着“囍”字,大婚的宫殿算是布置完了。
虽然梦西河和季萤初成婚十分仓促,但毕竟是炼域域主大喜,肯定要大肆操办的。
侍女来给她准备喜服,量体裁衣,她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其摆布,问喜欢什么料子、什么花色,她都说:“随便。”
最终喜服成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也并不在乎。
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便到了大婚当日。
侍女们端着喜服头冠,簇拥着来给季萤初梳妆打扮。
季萤初宛若游魂般坐在镜子前,看着侍女忙活。
梳头时,侍女无意间扯到她的头发,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高呼:“王妃饶命。”
“无碍,起来吧。”季萤初倒也不觉得多疼,摆摆手让她起来。
侍女感激不已,拿出插入发簪,感慨道:“王妃,您真是人美心善,由您做空绝王府的女主人,真是我们做下人的福气。”
季萤初眉梢微动,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低吟:“女主人?哈哈哈。”
她不会是空绝王府的女主人,等办完了事,终究是要走的。
前两日因担心靖不乱,她过得浑浑噩噩,昏天黑地,心中的痛楚好似萦绕在山间的雾气,怎么也吹不散,令她心神不宁。
因此,也越发坚定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拿到莲心,替靖不乱修复战甲。
到时只能让厘旸去试试。
正在此时,给季萤初梳妆的侍女眼前一黑,懵懵懂懂地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季萤初往窗边望去,只见原本虚掩着的窗棂被推开,厘旸翻身进来,开心地说:“霁鱼给的迷香,还真是挺管用。”
“厘旸,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空绝王府设了禁制。”季萤初看见厘旸,大喜过望,赶忙站起身,她虽然坚信厘旸和长宇肯定回来搭救,但还担心他们进不来。
“霁鱼找来的腰牌。小初,我来带你走!”厘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萤初。
雍容华贵的寝殿内到处都点满红色喜烛,烛火融融,映照得影子也不住摇曳。
“我还不能走。”季萤初轻轻摇头,她头冠上的坠子随着动作不停甩动。
头冠在脸上也垂着用细小珍珠串成的珠帘,遮挡着她面容,让厘旸看不清她的神情。
“为何?”厘旸明眸顿时黯淡,不解地反问,失落、失望、恐惧、卑微、悲痛等各种情绪汹涌的灌入他的心头。
他拽着季萤初的手微微松了松,只觉得心上好似有一条小蛇在不停地穿梭,痛得无以复加,连声音都颤抖不已,“莫非……莫非你同那梦西河生了情?”
季萤初立马摇头,有些不明所以,恼恨地问:“你在想什么!?我在你心中就这般滥情吗?”
厘旸顿时脸红,心里想,你从前不就表现得浪荡不已吗?其他女子从不敢说的话,你张嘴就来,不敢做的事,你旁若无人,也从不见你脸红。
一看过往感情经历就很多,若是不滥情,从哪里找那许多仙君作伴?
好在他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不然季萤初一时间还真不好反驳。
相较名门闺秀,她确实不拘小节。
“那你为何不肯跟我走?”厘旸不安的心稍稍放平缓,又将松开季萤初的手捏紧。
他垂着眼眸,望着穿着红装的风华绝代的心上人,她睫羽卷翘,星眸璀璨,红唇含丹,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