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无助、悲伤、绝望……同时又汹涌着无法压抑的爱意的双眸。
季萤初脑海中不停地闪烁着和厘旸相恋时的画面，原本纹丝不动，好似被冰封了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乍然跳动起来。
她自然明白厘旸所做的无聊的举动，都是因为爱自己。
许是懂得这份“爱而不得”的痛苦，那一瞬间，她心软了，慈悲涌入四肢百骸，让她不忍心再推开他。
季萤初抬起眼帘，望向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深情款款的双眸。
厘旸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呢喃着，开心地说：“小初，你总算愿意看我了。”
这么久以来，季萤初始终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自己印在灯笼光影下，半明半昧的脸。
“小初，为什么？”厘旸搂着她后腰的手不由得用上力气，低声喃喃的继续反问，“为什么？”
季萤初双眸微蹙，两人距离是这么近，她几乎能够感受到厘旸疯狂乱撞的心脏，以及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跳也紧跟着快起来，以至于声音绷紧，带着些许喑哑：“什么为什么？”
厘旸想问许多：
小初，你为什么忽然要同我分开了？是心中的人出现了吗？
小初，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小初，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是因为毫不在意吗？
小初，你可有爱过我一分？
但厘旸不敢问出口，只怕问出口，一切都将面目全非。
往后他想再死皮赖脸，当做什么都不知的跟在她身边，都不再有机会了。
“你为什么，忽然又要做冥皇了？”厘旸苦涩地换了个问题，问出口。
眼中满是可怜，明明没喝多少酒，却好似醉得不省人事一般，双颊绯红，胡言乱语，“是因为韩暮宿吗？你……你是不是和他……”
“你胡说什么！”季萤初没好气地低喝。
但见他好似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心中又分外不忍，解释道：“我决定登上冥皇之位，是想要掌控冥族这支力量。如今乱世即将来临，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只怕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只有我坐上冥皇之位，才有可能左右时局。”
两人靠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触碰在一起。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彼此的脸上，灯笼暖洋洋的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渡上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季萤初一五一十照实说，她从来就没想过瞒着厘旸。
“可以把手松开了吧？”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低声问。
暧昧悄无声息的蔓延。
廊檐挂着的灯笼在风中不停地摇摆。
“那是为什么？”厘旸又问。
“我不是解释了吗？”季萤初桃花眼微微眯起，语调中涌现出一丝不耐烦。
厘旸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目光在她脸上不停地扫动，仔细描摹她的眉眼。
弧度美好的柳叶眉，眼尾勾人上挑的桃花眼，小巧却挺直的鼻梁，含丹妖艳欲滴的红唇……
明明是那么熟悉，可她双眸中的爱意已经消失无踪了。
“我们之间，你不应该给我个交代吗？！”厘旸满眼酒气，继续追问，“难道，就这样将我置之不顾？”
你潇潇洒洒，深明大义，拯救苍生，让我独自留在原地，困在爱而不得的牢笼里吗？
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吧？
季萤初望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眼帘，满是愧疚，也同样无奈：“我……我忘记我们相恋的感觉了。”
厘旸呆若木鸡，这是什么鬼解释？！
“你敷衍我，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吧？”厘旸拧着剑眉，眉宇间赫然耸起一座山峰。
季萤初垂着眼帘，睫羽浓密卷翘，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我现在对你，和长宇无异，只是朋友。”
“忘记了……相恋的感觉？”厘旸咬紧牙关，身上涌现出不满的戾气，黑黝黝扑闪闪的双眸，顷刻间变成竖瞳，好似淬了毒。
他对季萤初素来都是柔情似水的，何时这样凶狠过？
将季萤初吓了一跳，惊异地瞪大美目。
“若只是忘记了，我便帮你记起来。”厘旸话音落下，不假思索地低下头，双唇落在季萤初嫣红饱满的唇瓣上。
季萤初何时被人如此冒犯过？！
顿时，她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扇厘旸一巴掌。
但手抬起时，厘旸握着灯笼的手便松开了。
刹那间，灯笼掉到地上。
厘旸挡住她抬起的手腕，而后死死地捏住，扣到身后。
他低头继续吻着她的唇。
因为季萤初不停地闪躲，以至于身体在向后退。
厘旸依着这股力量，推着她猛地撞上回廊的木头柱子上。
如此一来，季萤初退无可退。
一只手被厘旸抓着，禁锢在身后，一只手被他搂在后腰的臂膀，框着不能动弹。
掉落在地上的灯笼，不知不觉间已经燃了起来，一团火焰不停往上窜。
但两人谁也没有搭理，任由灯笼不停地烧着。
厘旸的舌尖在季萤初紧闭的牙关外逡巡。
他轻轻地阖上双眸，吻得极其深情。
季萤初却瞪大眼睛，挣扎个不停。
但看见他低垂的眉眼，心间不知为何，一阵悸动。原本汹涌澎湃的怒气，在这一瞬间，消失不少。
但这并不代表，季萤初不再反抗。
她狠狠地咬住厘旸的下唇，刹那间，腥甜的气息就蔓延在两人的口腔中。
厘旸吃痛，睁开双目。
竖瞳已经变回星眸，戾气褪去几分。
夜风还在继续吹，芦苇不住摇曳，沙沙作响。
厘旸徐徐抬头，松了松禁锢季萤初的手。
他趁着酒劲儿，带着前所未有的、不容置喙的霸道，双眸冷冷地瞅着季萤初。
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汩汩涌出的好似珍珠一般的鲜血，问：“小初，想起来了吗？”
季萤初呆呆的望着厘旸。
蓦然间，风止花静，世间的一切在这刹那，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厘旸和季萤初两人。
而霸气侧漏，双眸淬满狠戾的厘旸，带着铺天盖地的占有，死死地盯着季萤初。
好似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而这样的眼神，和靖不乱漫不经心的一瞥，极为相似。
他总是那样不耐烦的旁观着一切。
“你松开我！”季萤初平静的心湖，被风吹起涟漪。
紧接着，这涟漪越来越大，渐渐的形成汹涌的浪潮，将她心绪搅乱。
厘旸徐徐松开手，失控的发疯后，他又有些后怕，小心翼翼地看着季萤初。
目光落在她被捏得通红的手腕上，低声呢喃着问：“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我……我帮你吹吹。”说着，厘旸双眸中又氤氲出水雾，好似要泣出泪来。
“让开。”季萤初轻轻推了一下厘旸的肩膀，她垂着眼帘，微微颔首，侧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鬓角的青丝随风飞舞，发梢扫到厘旸的下巴，让他回过神来。
“小初！”厘旸转过身，冲着季萤初的背影喊。
季萤初没有回应，闷头向前走。
浓稠的夜色将她背影包裹，不多时便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