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师兄，你没死？！”
这显而易见是一句废话，但玄羽真人惊恐慌张的语调，让人忽略他说废话的事实。
因为其他人心中也同样疑惑感慨，明明倒在血泊中的掌教，竟然活过来了！
玄羽真人从飞剑上跌落，双臂反向撑地，双腿胡乱蹬着朝后退，不敢置信地望着空中的掌教真人。
他嘴唇蠕动，颤颤巍巍地不敢道出一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痛心疾首地问：“我竟然没能得到你的信任？！”
掌教真人轻飘飘地回：“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任何人！”
玄羽真人才刚飞上云霄，将静虚府踩到脚下，不过短短须臾，又跌入泥潭，并且命悬一线。
如此跌宕起伏足以让他崩溃，再也没有从前的风采。
他不停地重复地，神志不清地念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早已万全准备……”
季萤初等人虽然陷入险境，但并没有玄羽真人那般心智溃烂，震惊之余快速恢复镇定。
掌教真人优哉游哉地轻笑，见众人心中的疑虑，大发慈悲的神色，解释：“你们将丧命于此，本座也让你们死得明白。”
“闭关之说，只是一个幌子！是故意留下一个破绽，一个陷阱，让有心之人钻罢了。”掌教真人神色清淡，脸上的笑容在夜色中被稀释地几乎没有，“但是玄羽，你这般蠢材，还真就钻进来。也好，省得本座费心费力地将你们揪出来。”
先前，替掌教肉身为盾抵挡孔雀翎的弟子，临死前提醒他小心，半句未说完，是小心玄羽。
事实上，这一切都在掌教的布局中。
追随玄羽真人的一众捉妖师，见此状况顿时倒戈，跪在地上求饶：“掌教真人，我等只是受了玄羽的蒙蔽，还请法外开恩，饶我们一命！”
“来生结草衔环，定当相报！”
玄羽真人此时摔跌在地上，有些入魔的迹象。
季萤初环视四周，加上捉妖师零零总总有几百号人，若是今夜都命丧于此，那定是流血千里。
她心中不忍，望着掌教真人说：“这些小捉妖师不过是墙头草，你将头目除去，他们自然就归降于你，何必大开杀戒呢！”
掌教真人难得露出不同的神色，看着季萤初好似在看一个笑话：“小姑娘，成王败寇，从一开始站错队，他们便应该想到如今的结局。再者，你妈妈没有教过你，斩草若留根，吹风吹又生？！”
季萤初忽然发觉，若是论狠辣，还真得看人族。
又或者是，她从小在玉儒帝尊和朝邺神尊的光环和庇佑下长大，根本就不知道世间险恶？！
厘旸缓缓地靠近季萤初，小声说：“小初，我们如今应当如何？”
季萤初摇摇头：“完全在计划之外，我也不知。”
随后，她踢了踢脚边的玄羽真人，没好气地说：“玄羽，你别跟个懦夫一样，赶紧站起来，咱们还要拼死杀出去！”
玄羽真人似乎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重拾崩溃的心智。
雪寂和长宇自然而然聚到季萤初身边，四人并排站立。
“小初姐姐，你可听过万象阵？”雪寂低声问。
季萤初微微颔首，解释：“我在找七星聚灵阵的破阵之法时，依稀看到一点，但不确定是否便是此阵，仙籍的命名和人间的极不相同。”
“这是怎样的法阵？”长宇连忙问。
季萤初道：“大概意思是，此阵宛若一个小世界，布阵之人便是主宰，洪水海啸，山崩地摇，各种招式都随他攻击。但是，被困在法镇中的我们，便会觉得世界崩塌，困于灾难。”
此时，玄羽真人总算回过神来，低声应和：“不错，万象阵就是如此。但此阵布置需要耗费巨大精力，还要融合天时地利，鲜少使用。”
季萤初听罢，若有所思地说：“难怪，我自跃入院落便觉得奇怪，庭院内的一草一木都好似刻意布置，浑然天成地有些虚假。”
掌教真人听见他们的讨论，并未说话，也没有发起攻击。
忽然，他朝着长宇恭恭敬敬地作揖，客气道：“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潜伏在我静虚府，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小捉妖师。”
长宇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高人？我？”
季萤初等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落在长宇身上，等待他说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长宇双手放置胸前，摆动得都出现虚影，成为一柄扇子：“不是不是，我不是什么高人！我就是小小捉妖……不对，就是个小道士呀！”
他也想自己是个什么惊世骇俗，功高盖世的高人，那样多英俊潇洒，沐浴所有人仰慕的目光！
可他真的不是呀！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是隐世高人？
掌教真人自然不信，只当是托词，气定神闲地道：“那日，七星聚灵阵运作，你一修为尚浅的捉妖师，竟然能够轻松破解，我便觉得疑惑。今日，你跌落进入院内，不小心摔跤踢到小石子，又是阵中关键。虽然隐藏的极好，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经意，但却又至关重要。”
长宇惊讶地瞪大眼睛，推了推身旁的厘旸，说：“那小石子是关键，你说，这法阵会不会有破绽？”
厘旸也是这般想的。
掌教真人望着季萤初，继续道：“小姑娘，你虽聪慧过人，但到底只是小聪明，还不足以让本座另眼相看。”
说到底，掌教还是觊觎长宇，担心他真是什么世外高人，到时打得他措手不及。
但先前战斗时，他在暗中观察，委实没发现什么过人之处。此间试探，也看不出什么。
“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季萤初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
掌教真人低吟：“既如此，那便成全你。本座先惩内贼，再杀外敌！”
说着，他猛地瞪大始终慵懒耷拉着的眼帘，双目炯炯有神，迸发出力量。
霎时，小世界中地动山摇，山河倒悬，湛蓝的海水自天空中倾盆而下，而脚下的土地碎裂出巨大的豁口，所有人都坠入其中。
同时，海水汹涌澎湃，将他们卷入海啸的漩涡中。
季萤初瞪大眼睛，开始在海水中寻找同伴。
只见厘旸稍有余力，正拼命滑动双臂，朝着季萤初的方向游来。
雪寂和长宇显得狼狈不堪，宛若海上浮木，起起伏伏，被震荡的五脏六腑都移位。
长宇口中冒出一连串气泡，呛水让他嗓子火辣辣地疼，他扒拉手臂，想要抓住点什么，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季萤初和厘旸不约而同地游向同伴，想要将他们抓住。
掌教真人果然如先前所说，先对付玄羽。
只见一只巨大的水兽，从墨黑的巨浪深渊游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玄羽真人咬去。
季萤初四人已经手拉着手，费劲儿地浮出水面。
“那是什么东西？！”雪寂心有余悸，惊恐地说。
季萤初解释：“我哪知道，总是什么上古怪兽吧！”她环视四周，整个小世界都在海中，也没有岸可以上，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咱们找找掌教说的破绽？”厘旸提议。
当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破绽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全看机遇。
“长宇，你快看看！”季萤初催促。
长宇没想到此等重任，莫名其妙就落在自己身上，不可置信地反问：“我？”
“你狗屎运好，兴许瞎猫撞见死耗子，又把我们救出去了呢！”季萤初道。
这么一说，长宇也觉得自己运势好的出奇，生死之间，容不得他多想，便道：“我试试。”
还真是一个敢布置任务，一个敢揽活。
水兽朝着玄羽真人游去，第一击被他用长剑破开。
玄羽似乎意识到掌教真人的目的，飞快地朝季萤初等人游去，想要拖他们下水，一起对付水兽。
才游了没一会儿，水兽尖锐的牙齿落下，瞬间将他的下半只躯体咬断。
玄羽真人发出惨厉地叫声：“啊——”
顷刻，蓝色的海水被鲜血染红，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水兽食入腹中。
水兽吃完玄羽真人后，并未停止，而是朝着其余浮在水面上的捉妖师游去。
一口一个，好像啃西瓜一样轻松。
但是，水面上不停扩大的嫣红色泽，昭示着不停有生命陨灭。
雪寂被眼前残暴血腥又原始的屠杀方式吓得发抖，躲到厘旸身后，语调已经带上哭腔：“厘旸，我怕！我怕！”
“别怕！”厘旸反手将手掌覆在她双眸上，低声安慰，“不看就不怕。”
季萤初望着小小年纪的雪寂，有些心疼，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同时将长宇拉往自己身后，伸手挡着，将他们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