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靖不乱是逆着月光站立,他的脸若隐若现,半明半昧。
“靖不乱,你总算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不在乎我了!”季萤初妩媚含娇的双眸,水光潋滟,她鼻头一酸,就好似有水珠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靖不乱的脸被月光勾勒的越发深邃,挺直的鼻梁好似山峰的脊柱。
他始终一语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季萤初含丹妖冶的红唇还在一启一合,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厘旸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吧?他就是你!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靖不乱,你别不说话!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那为何你从不愿搭理我?”
“靖不乱,你到底……”
季萤初没有发现,靖不乱的望着她的双眸中,不知何时燃烧起一团火焰,火苗正在不住跳跃。
靖不乱一瞬不瞬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他终于不用再透过幻镜偷窥她,终于不用再看着她的嘴唇,猜测她到底在说什么……
终于可以听见她清脆宛若铃铛的声音。
终于不用再通过厘旸,来感知她的存在。
终于不用像藏在阴暗中腌臜污秽的可怜虫,偷偷觊觎她的爱。
靖不乱从未像此时这样欢喜过,他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不必佯装冷漠,佯装满不在乎。
可以用赤、裸、裸的、汹涌着世间完全欲、望的双眸看着她。
靖不乱百感交集,口中苦涩无比,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到季萤初身边。
宽厚的大掌扣住季萤初的后脑勺,用力的将她朝自己按过来。
季萤初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脑中混沌,一时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不解地问:“靖不乱,你……”
靖不乱俊脸在她眼前瞬间放大,棱角分明的薄唇已经落下,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的吻来得迅猛,好似倾盆大雨不留情面地浇打在盛放的花蕊上。
季萤初许是被吓傻了,竟然跟木桩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靖不乱扣着她后脑勺的手力道依旧,甚至又加了几分力气,恨不能将她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
季萤初还未反应过来,她的牙关紧闭。
靖不乱的舌尖在外逡巡,因为太过热烈而不小心磕破季萤初的下唇,腥甜的鲜血从她唇间冒出来。
靖不乱食髓知味,不停地吮吸她嘴唇上的伤口。
这也让他澎湃的情绪渐渐回落,轻轻地松开扣着季萤初后脑勺的手,脑袋微微挪开。
靖不乱身形颀长,此时正垂着眼帘望着眼前还有些发蒙的小姑娘。
季萤初想起之前靖不乱险些入魔时,靠吸食她的鲜血得以恢复平静,心中又有些不满,修眉微蹙,星眸染霜:“你来寻我,只是为了喝我的血?”
“呵。”靖不乱不再掩饰他好似承载万千欲、海的双眸,挑眉反问,“傻姑娘,你觉得呢?”
季萤初仰着头,两人四目相对,刹那之间,她什么都明白过来。
这厮,藏得可真深啊!
季萤初不再追问在和心爱之人共度良宵前,显得一点儿也不重要的事情,什么“你和厘旸到底怎么回事”之类的……
此时此景,她只想用尽浑身力气,死死地拥抱住靖不乱。
但季萤初没有发现,靖不乱的神色已经微微变了,双眸中汹涌的哀伤,几乎要将他湮没。
尤其是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这份悲伤氤氲蔓延,让坚毅的战神都要泣下泪来。
“小初。”靖不乱嗓音喑哑,在季萤初看不见的低垂的右手上,涌现出一只精巧的铃铛。
这是无忧铃。
专门消除记忆的无忧铃。
季萤初缓缓地靠近靖不乱,她嫣然一笑,妩媚的眉眼摇曳生姿。
“嗯,靖不乱。”季萤初将自己挤进靖不乱宽阔的怀中,她抬起双臂,环在他的脖颈后方,然后十指相扣,好似这样一来,什么样的力量都不能让她的手松开。
理智告诉靖不乱,应该将怀中的人狠狠地推开,尽管她是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他还有正事要办。
看见她时,没能控制住汹涌的深情,不管不顾的吻了她,就已经铸下大错。
可是,可是……不知为何,原本用来推开她的手,那只紧握长枪布满老茧的右手,颤抖纠结着,用力将人按向自己怀中!
“小初。”靖不乱低声唤了声,但在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呐喊,“不应该,不应该!”
内心的纠结,两道力量的疯狂撕扯,让靖不乱焦躁不安起来,高大威武的身躯不住颤动。
季萤初感受到后腰滚烫的手掌,以及搂紧自己坚实的手臂,猛地睁开眼睛,惊恐的望向近在眼前的人。
入目是赤红的竖瞳。
与此同时,黑气源源不断的从靖不乱后背冒出来。
“靖不乱?”季萤初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靖不乱此时是有意识的,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听见熟悉的声音,靖不乱渐渐恢复清明,身上涌动的黑气,已经变得丝丝缕缕,缥缈若烟。
靖不乱微微一笑,握着无忧铃的右手,死死地搂住她的后腰。
而左手慢悠悠地抬起,仔仔细细地描摹她的眉眼,轻声道:“小初,我在。”
“你清醒着吗?”季萤初紧了紧环抱着他脖颈的双臂,低声问。
“从未如此清醒。”靖不乱的双眸恢复了,深若寒潭,和他对视时好似要被吸进去。
季萤初微微一笑,放下心来,那双眸中盛满的深情,又怎会是一时情迷意乱犯的错?
“这就好,免得你往后又不认账!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季萤初羞涩一笑。
靖不乱握着无忧铃的手,微微颤抖,一股忧伤悲痛爬上他轮廓分明的俊脸。
季萤初心中的不安,顿时就烟消云散。
沉浸在喜悦中的她,根本就没能注意到靖不乱的异样。
季萤初踮起脚尖,试探性地将嘴唇凑上去,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口齿不清地质问:“说,你觊觎我多久了。”
“觊觎你……很久了。”靖不乱描摹她眉眼的手,缓缓地挪动到她脸侧,轻轻地揉搓她的耳垂,低声道,“比你觊觎我,还要久。”
季萤初不再多问,猛地收拢双臂,送上香吻。
靖不乱也不再纠结,放任情绪泛滥,微微低头攫住她的嘴唇,唇舌缠绕,好似两人永远都不再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呼吸都变得急促滚烫,这才缓缓分开。
两人紧紧相拥。
四周万籁俱寂,风吹过,抚动得树叶沙沙作响。
他们能够听见彼此砰砰砰躁动的心跳,能够感受彼此的深沉的爱意。
靖不乱微微动了动脸颊,青丝在他肌肤上剐蹭,带着点点痒。
“小初。”
“嗯。”
靖不乱思忖良久,没了声息。
“怎么了?说啊!”季萤初笑盈盈地问,满心欢喜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靖不乱心情沉痛,一直搂着季萤初后腰的右手,拿着无忧铃的右手,缓缓地举起。
他的手微微颤动,一行清泪从眼角滚落。
靖不乱贴着季萤初的左耳,低吟:“小初,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与此同时,无忧铃已经举在季萤初的右耳边,轻轻晃动。
刹那间,风止花静。
关于“厘旸就是靖不乱”的种种记忆,关于他们的拥抱、深吻,犹如万花筒一般,在季萤初识海中一片一片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