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山林寂寥。
季萤初呆呆地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她抬手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
那是早已从滚烫变得凉薄的清泪,是靖不乱的清泪,滴落在她脸颊上。
“我哭了?”季萤初蹭了蹭双眸,眼眶干涸,根本就没有哭泣。
“没哭呀!”季萤初环视四周,却想不起为何要跑到外面来,“哦,好像在追一个黑影,可能是跟丢了。”
季萤初觉得这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好像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也不知为何,她心中空空荡荡的,跟丢失了什么重要东西一般,空得发疼。
季萤初失魂落魄,暗夜孤身,深一步浅一步地往破屋走去。
明明只有一炷香的路程,愣是被她走到天明。
天光乍现,晨光熹微,阳光漏过茂密的树冠洒落在破屋中。
光柱打下,屋中原本看不见的细小微尘开始飞扬起来。
长宇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干草中坐起身,看见季萤初并膝坐在破屋外的台阶上,不解地问:“小初,你起得这么早?”
“嗯。”季萤初其实才刚刚回来,但熟睡中的长宇根本就没有发现。
长宇只当她是担心厘旸蜕皮有危险,宽慰道:“都说蛇妖蜕皮的速度,是验证是否健康的标准之一。在炼域时,厘旸修为增进,旧伤也在域主大人的调理下,几乎痊愈,你莫要担心,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季萤初根本没在听长宇说话,敷衍地点点头,心烦意乱。
“我先去修炼了。”季萤初起身,想要安静一下,不然长宇还会继续絮絮叨叨的。
“修炼好了回来吃早饭!”长宇在她身后大喊。
季萤初并未答话,飞身跃上树干,不停腾飞。
她也说不上怎么了,自从昨夜回来,就总觉得心中焦躁难安,百爪挠心。
只能将这种烦闷的情绪发泄在剑招之上,招招狠辣,不留情面。
这树林倒是遭了殃,被季萤初几剑砍下,倒了不少。
原本在树干上休憩的鸟被吓得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其余小动物也吓得四处逃窜。
有几个已经修成人形的小兽,惊恐地缩缩脖子:“这女子好生恐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许是被人抛弃了吧!”
季萤初自然没听见小兽们的议论,自顾自地疯狂舞剑。
心不平,气还乱的修炼,对修为增进毫无益处,季萤初修炼了半天,反倒是觉得功法倒退了。
等到日已偏西,她才怏怏不乐地往破屋走去。
那时,厘旸已经蜕皮回来,正在屋中和长宇说话。
两人听见外头的动静,不约而同的望去,惊喜道:“小初,你回来了?”
此时的厘旸变得越发成熟稳重,眉骨高耸,显得双眸深邃。
他一袭玄色长袍,青丝高束,银色头冠更是衬托得他芝兰玉树,风姿出众。
“小初!”虽然只是分离一日,厘旸却觉得和心爱之人隔了三秋,思念不已。
他手中端着折叠得整齐的蛇鳞软甲,兴高采烈地说:“小初,软甲我已经修复好了,还做了加固,普通高手的全力一击,都能够抵挡得住。”
“嗯,多谢。”季萤初抬眸望向他。
看着厘旸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熟悉的温柔如水的眼神,季萤初却又觉得十分陌生。
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什么,让她说不清道不明。
厘旸还未发觉季萤初的异样,将蛇鳞软甲展开:“来,我帮你换上。”
长宇见两人甜蜜蜜的举动,还在一旁酸溜溜地说:“小初,你可不知我有多羡慕你,厘旸将最好的都留给你,就用边角料给我做了个拂尘的手柄。还是我讨来的……”
季萤初听着长宇的玩笑,拼命地扯出一抹笑容。
她不着痕迹的避开厘旸的手,眸光闪躲:“你先收到乾坤袋中吧,我现在不穿。”
“为何不穿?”厘旸不解,想到什么,立马解释,“小初,你放心,修复蛇鳞软甲用的全是我蜕下的蛇皮,没有旁人的……”
之前,季萤初不愿厘旸在炼域的夜市上买蛇皮修复,只是觉得别人的皮贴身穿着,心中膈应。
但此时,哪怕是厘旸蜕下的皮修复好的蛇鳞软甲,她也觉得心中不得劲儿,哪哪都不对。
“嗯,我知道了,你先放着吧。”季萤初背过身去,不敢对上厘旸炽热的双眸。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什么哪里变了。
“我先去修炼。”季萤初落荒而逃。
长宇不解地大喊:“诶,小初,你才修炼回来!”
厘旸和长宇望着季萤初的背影,一头雾水。
长宇用手肘捅了捅厘旸的肋骨,低声问:“厘旸,你是不是惹小初生气了?”
“没有吧?”厘旸挠挠头,“我昨日离开时还好好的。夜里可有发生什么?”
“没发生什么呀,我睡得可香了!”
“你就只知道睡觉!”
厘旸满腹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季萤初心情不好。
她若是不愿说,他便会给她空间,尊重她的选择。
厘旸将蛇鳞软甲收好,追上去想要一同修炼。
等找到季萤初时,只见她坐在一棵巨大合欢树的枝桠上,垂着纤长的小腿,出神地望着前方。
厘旸飞身越到树枝桠,挨着季萤初坐下,关心地问:“小初,你怎么了?”
季萤初斜眼瞥了瞥两人紧靠着的肩膀,心中有些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才奋力扬起嘴角,展颜一笑:“我没事儿,就在高处吹吹风。”
厘旸觉得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厘旸注意到季萤初往旁边挪的举动,眼皮跳了跳,却还是温柔如水地说:“你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我什么都愿意听。”
“真的没事儿。”季萤初转过头,望向他,莞尔一笑。
而后飞身跃下树杈,留下一句话,“我先回去看看长宇晚饭做好没。”然后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在背过身去,厘旸看不见的瞬间,季萤初强挤出来的笑容刹那消失不见,冷若冰霜。
厘旸望着渐渐消失在茂密树冠中的背影,百感交集。
此时,就算他再迟钝,或者再装作不知情,也明白:季萤初这是在躲着他呢。
“小初为何要躲着我?我离开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厘旸满腹疑惑,不由自主地皱起双眉。
季萤初边走边随意提着路边的野花,万般情绪在心中流转,让她无比煎熬。
脑海中还有曾经和厘旸亲密无间的画面。
和他拥抱,和他亲吻,和他同床共枕,和他海誓山盟。
但不知道为何,季萤初又觉得这一切极其不真实,好似那个和厘旸相爱的人,并不是自己。
可记忆明明就在自己脑海中啊,却又好像不爱了。
此时她看着厘旸,既熟悉,又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