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梦西河便坐上炼域域主之位。
侍女安排继任大殿,来给他量尺寸做衣物。见他来时一袭红衣,便给他选了最艳丽的红色。
华发垂地,红袍越发衬得他邪魅动人,炼域不知多少女子,都将他视为梦中情人。
梦西河同以往的任何一任域主性情都不同,不残暴弑杀,也不醉心权势。
只是整日在空绝城的宫殿上,禀退左右,孤身一人坐在宫殿上饮酒。
他望着遥远的逍遥仙姬,笑得苦涩,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就算回去,他也是逍遥仙境的堕魔之人,罪恶之人吧。
正在想着,无脸鬼慌慌张张地上了高台。
“何事如此惊慌?”梦西河仰头,将酒倒入口中。
无脸鬼早已乱了方寸,焦急道:“域主大人,逍遥仙境的战神,带着天兵天将压境,说要荡平炼域。”
“不乱这么闲吗?”梦西河低声道。
无脸鬼不知梦西河在说什么。
世人只知战神朝邺神尊的名号,却不知他本名叫靖不乱。
就像他们也不知晓如雷贯耳的雪莲圣王,本名为梦西河一样。
“你同我说说,仙境为何要荡平炼域?”梦西河刚刚接任炼域,前情不知。
他一边喝酒,一边走下高台。
无脸鬼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认真地道:“回域主大人。上一任域主……”无脸鬼犹豫一下,不知应该说什么名讳。
“无碍,我不忌讳这些,你实话实说便好。”梦西河清浅地说。
无脸鬼觉得,这是自己遇到的最为和善的域主,都有些不像炼域之主。
“上一任域主雄心勃勃,想要拓宽炼域版图,多次侵占人族地盘。众所周知,新任仙境帝尊乃人皇飞升,应当是想护着本族,才派战神前来镇压吧。”无脸鬼如实回答。
梦西河轻笑一声:“就他那功法,还几次三番挑衅边界?还偏偏找最弱的人族下手,也难怪仲殷咽不下这口气。本就是亡命之徒,不夹着尾巴过自己的安乐日子,竟然做起称王称霸的春秋大梦……”
无脸鬼只当梦西河在嘲讽,对听不懂的部分,也不敢追问,只是说:“原本他也没这份心思,后来来了个黑衣军师,给他出谋划策,这才燃起这份雄心,想要建功立业!”
“那就去整顿兵马,一同会会仙境战神吧。”梦西河轻声道。
“是!”无脸鬼瞬间消失。
***
炼域上空。
朝邺神尊靖不乱领着三万天兵天将,浩浩荡荡地前往炼域。
那时的炼域,正如世人所说,是世间最邪恶之地,聚集满身罪孽,恶贯满盈之徒。
梦西河领着一众凶神恶煞的炼域士兵,站在朝靖不乱的对面。
因此,炼域内部防御空虚。
一个法力高深莫测的黑衣人,趁此机会潜入炼域内部。
“不乱,几百年没见了,却没想到是在战场上邂逅。”梦西河秘法传音。
他一袭红色战甲,华发高束,有几分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靖不乱在炼域见到梦西河,也十分惊讶,不解地问:“西河,你为何在炼域?”
在众人眼中,两人只是远远站着,两相对视。
梦西河苦笑:“我若是说,我也不知为何会在炼域,你信吗?”
“几百年前,究竟发生何事?”靖不乱焦急地问。
梦西河满眼苦涩:“具体发生什么,我至今也不知。只是撞见玉玑真人受伤,然后和一伙黑衣人大打出手,我中了暗算,便失了神志,流落三界。再然后,就来到炼域了……”
“玉玑真人受伤?”靖不乱反问。
“没错。不乱,你回去提醒仲殷,让他小心,逍遥仙境许是潜伏着细作……”梦西河忧心忡忡地说,他心中始终记挂着同行好友,以及他的家。
靖不乱神色微变,慌忙说:“西河,逍遥仙境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逍遥仙境了,仲殷他……”
忽然,梦西河只觉神志不清,周身黑气涌动,只是看见靖不乱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地说着什么。
至于靖不乱具体在说什么,他也已经听不清了。
又是这种感觉,每次让梦西河失去神智的感觉。
靖不乱也察觉出梦西河的异样,大喊:“西河!西河你醒醒!”
梦西河提着长枪,高声大喊:“冲阵!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而后,朝着靖不乱刺去。
等他亮出冰焰枪时,站在战神靖不乱身后的副将才发现,对峙于阵前、红袍妖媚的敌方将领,竟然是曾经逍遥仙境的雪莲圣王!
梦西河招式凶猛,不得已,靖不乱只能回以痛击。
双方的将士也已经缠斗起来,天空中混乱不堪。
那一战,双方打得昏天暗地,整个天空都被热血染红,一直满眼到天际。
靖不乱的战甲被梦西河的冰焰枪刺破,落下一片战甲,在炼域之中,成了梦西河莲花座中央的莲心。
而梦西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负重伤,被无脸鬼等四个亲卫,拼死救出时,他的冰焰枪遗落在战场上,被靖不乱带回仙境。
自那以后,还出现了怪事儿。
回到炼域的所有人,顷刻间恶念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为和善之辈,就连侵袭梦西河身体的黑色魔气,也跟着从体内拔出。
同时,除梦西河以外的所有炼域子民,不能见光,遇到阳光便灰飞烟灭。
梦西河花了千年时间,都还未完全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而三界中,逍遥仙境的雪莲圣王堕魔,成为炼域域主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天行不息,日月轮转,千年后无人再谈及。
***
千年后,炼域圣殿。
梦西河出神地望着掌中的战甲碎片,而后放入莲座中。
战甲碎片再次变成莲心,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刹那后,他剑眉微蹙,隐约听见院中有动静。
***
在寝殿的季萤初不知炼域从不下雨,并不觉得稀奇。
她推开窗棂,靠在窗边的床榻上,出神地望着庭院内在雨水和风中摇曳不已的扶桑花。
她伸出指尖,想要摘一朵把玩,但指尖没有仙力涌出,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仙力被封禁了。
“唉。”季萤初叹口气,“现在已经申时,只怕厘旸和长宇已经等得焦急了吧?”
不知此时两人情况如何了。
“要不出去找他们?”季萤初嘀咕一句。
寝殿正门厚重,此时她没了仙力,推起来费劲儿,还容易引起梦西河的注意。
思及此处,她猛地从窗边的床榻上站起来,提起地上的鞋子,猫着腰爬到窗边,四周查看一番。
确定梦西河已经离开后,将鞋子丢到地上,准备翻窗出去。
她先溜到院中,看着高高的宫殿围墙,此时仙力被封,她连墙都翻不过去。
四周查探,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正在围墙边,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刚准备翻过高墙,头顶上就响起清冽寡淡的声音:“你要溜到何处去?”
她抬头望去,只见梦西河抱着胸,依靠在树枝上,一派清闲。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偏头,和她对视,星眸夹杂着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