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巨浪淘沙的招式,就要和水墨画的巨龙相接触。
但一柄乌金枪,挡在两招之间。
轰隆隆的铮鸣,破风而出。
等到各色法力散去,只见厘旸手握着一柄长枪,端然站立。
少年一头乌黑青丝,带着银色头冠,微微颔首,鬓角碎发随风舞动。
手中乌金枪的枪头微微颤动,却是已经击退大长老气势万钧的杀招巨浪淘沙。
众人惊讶不已。
这个始终不言不语,跟在季萤初身边的英俊少年。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炼域时,厘旸得到梦西河的指点,功法突飞猛进。
他修炼又极其刻苦,竟然已经提升进至此。
不止周遭之人,就连季萤初和长宇都瞪大双目,惊艳非常。
厘旸保持握着长枪的姿势,周身带着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将季萤初护在身后。
他声音喑哑,带着说不出的威慑:“若想和季萤初过招,先过了我这关!”
韩暮宿同样惊讶无比,厘旸竟然能够稀松平常的接下大长老费鹏程的杀招,不容小觑。
众所周知,冥族强者为尊。
费鹏程是历年来最年轻的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以及其他四位长老,都要年长他许多。
可见功法修为非同凡响。
虽然这一招巨浪淘沙并未使出全力,但也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下的。
“小友,你的修为倒是不错。今天,老费我痛快,来和你过过招!”费鹏程满面笑容的望着厘旸,但笑意却并不抵达眼底。
韩暮宿腹诽,虽然不是季萤初亲自出手,但毕竟是同行友人抵挡,比他出手要好上许多,便没有阻止。
“请指教!”厘旸的乌金枪在手中飞旋,划破风声发出鸣响。
季萤初见一场恶战即将拉开序幕,连忙笑着道:“等等,以和为贵!”
对于打架,她素来秉持“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准则,非必要绝不动手!
当然,面对比自己弱小的,吓唬吓唬那是肯定的,可别说她欺软怕硬,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都是她混迹风月场学来的插科打诨的法子。
刚刚那一杀招,厘旸惊艳众人。但季萤初知道,那是他出其不意才有的效果。
若是正儿八经一对一和费鹏程恶战,胜负未必。
“你,大长老是吧?!”季萤初走到厘旸身边,对他使了个眼色,同时望向费鹏程,“你非要和我过招,是觉得我不配坐上冥皇之位!但你也没问问我,要不要坐冥皇的位置呀?!”
费鹏程被她这一反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季萤初紧接环视四周,对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笑眯眯地说:“我来冥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监首大人邀我前来。至于什么冥皇,我从未想过,也没兴趣!”
她又望向费鹏程:“大长老,就不要在此,白费功夫阻止我了!”
话音落下,周遭一片哗然,讨论之声不绝于耳。
韩暮宿面色变了又变,众人心间都打着算盘。
不少人心里想,这不过是季萤初的托词,至尊之位又有谁不想登上?
也有人猜测,季萤初确实没想那么多,小小年纪,忽然被说是冥皇,只怕还没反应过来。
但天地良心,季萤初说得是实话。
她不过是顺势而为,看看能不能解开身世之谜,同时寻找玉玑真人的下落。
“大长老,事已至此,我看今日的切磋便免了。”韩暮宿适时站出来圆场面,给众人都有台阶下,“小初是否是梦华殿下的血脉,有无资格坐上冥皇之位,定然有个公正的交代。”
费鹏程除了试探季萤初功法之外,想给她个下马威。
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一半,再纠缠不休,也是和拿着长枪的小子打,并无作用。
不如卖韩暮宿一个脸面,就此作罢。
“既然监首大人都如此说,老费就等着你给个公道了!希望能够令冥族上下,心悦诚服!”费鹏程收回巨尺,冷声道。
厘旸见他不再纠缠,同样也收回长枪,退身回到季萤初身边。
他低声温柔的问:“小初,你可无碍?”
“有你挡在前面,我我能有什么事儿?”季萤初小声说。
“往后,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的。”厘旸不假思索地回。
这话放在最初,季萤初也不会多想,毕竟她、厘旸、长宇是肝胆相照的友人,互为支撑情理之中。
可怪就怪在两人曾相恋,如今又分手。
这句话就显得不伦不类,像是情话,透着几分暧昧不明。
季萤初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别开脸。
厘旸说完后并不觉有什么,但见季萤初那神情,生怕她不舒服,连忙将火力转嫁给韩暮宿,不满地道:“我当韩暮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有多大威望!”他挑眉冷哼一声,“就这?”
韩暮宿收回无影扇,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懒散地摇着:“这是自然,大长老请放心!”
在一旁作壁上观的翟兴言,见闹剧已经落幕,神色稍稍有点失落,但被他隐藏在闪着精光的双眸中。
翟兴言拿着大长烟斗,笑盈盈地走上前,站在费鹏程身边,好似在劝和一般:“诶,这就对了嘛!大长老,你若是再纠缠不休,别人还以为我们冥族就这待客之道呢!”
“冥族好武,切磋功法是最尊贵的待遇!”费鹏程信誓旦旦的说。
季萤初等人皮笑肉不笑,算是给了回应。
韩暮宿微微颔首,对季萤初等人说:“小初,厘旸,长宇,只能委屈你们到我观海阁小住了!”
“我风餐露宿惯了,住在哪都一样!”季萤初笑容满面地说,很好说话的样子。
在一众情绪各异的目光下,韩暮宿领着三人往监首的观海阁去。
***
观海阁倒是个世外桃源一般清净的地方,四周环绕着一圈湖水,一个小阁楼耸立在湖心中央,看着十分清雅。
湖水上架着迷宫一般的木头小径,小径周围全是芦苇。
现在已是秋季,芦苇枯黄,棉絮一般的种子在风中漫天飞舞,别有一番韵味。
“小初,这番闹剧,让你见笑了。”韩暮宿摇着扇子,轻声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的苦涩。
季萤初摇摇头,毕竟初相识,原本对韩暮宿打心底有几分戒备的。
但此时见他在冥界处境艰难,倒是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他会有如今的处境,倒也并不奇怪。
毕竟,冥界监首相当于冥皇的亲信,而季梦华已经不知所踪千年,没有冥皇做依仗,冥皇亲信的官职,就显得极其可笑和荒唐。
想来,他还能够守住这一方天地,已经是极其不易了。
“这有什么,谁还没有狼狈不堪的时候。”季萤初无所谓地摆摆手,笑盈盈地说。
厘旸在一旁不说话,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季萤初。
长宇倒是忍不住发问:“韩兄,你不是冥界监首吗?为何他们都不听你的?”
“冥皇殿下失踪已经上千年,冥界各方势力发生巨变。现在主要分为两派,以大长老费鹏程为首的是‘主战派’,三长老翟兴言为首的是‘主和派’。”韩暮宿边走边介绍。
才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缓步走到湖心的观海阁。
观海阁上侍女不多,看起来只有韩暮宿一人居住。
他应当早有准备,客房都已经收拾妥当。
想来也料到直接让季萤初入住夕音殿有难度,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那你是什么派?”季萤初问。
“冥界监首从来都只效忠冥皇。将来冥皇若是想打仗,那我就是主战派;若是不想,那我就是主和派!”韩暮宿摇着扇子,风度翩翩,温雅地望向季萤初,“小初,这都是你说了算的!”
厘旸受不得韩暮宿看季萤初温柔的眼神,让他瘆得慌,不爽得紧!
“墙头草!”厘旸冷不丁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