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床榻上的白茉莉扶起来,对方却怎么摇动都不肯清醒。一个人醉倒了要赛两个人重,梁锦宜估摸着带她从窗口出去的可能,底下虽有人接应,动静却也会闹大。
一旁博古架上的花瓶泛着宝蓝色的光,梁锦宜折身将里头的花取出来,瓶底还兜着小半瓶养花的水。她没有犹豫,端起花瓶,朝白茉莉脸上一泼。
天冷,白茉莉手脚都抖了一下,悠悠转醒过来,面上一片水汗。上一帧记忆还是觥筹交错的包厢,下一刻就换到这古色里。
梁锦宜问她在泰和楼发生了什么。
白茉莉手脚酸疼,忍着脑袋疼,晃了晃手臂,愤懑道:“我怎么可能与荣金继续合作?”
“是周老爷设了套”,她咬牙切齿:“周晟这个畜生,拿钱收买我不成,就这样害我。”
梁锦宜让她少骂几句,一切等出去再说。
“你换上我的衣服,从茶馆正门直接走,遇见有人问,不要搭话。”
白茉莉从她身上一色富贵上掠过,忽生了脾气拒绝:“我不要穿这种衣服。”
时间已来不及容她挑三拣四,梁锦宜不能将她撂下不管,她抄起那只丢在床榻上的花瓶,调了个方向,抵在白茉莉的下颌处,言简意赅:“你是要好好走出去,还是我把你丢出去?”
白茉莉躲了一下,偏着脑袋带着惊愕的神色看她:“你疯了?”
梁锦宜盯着她的表情纹丝不动,“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一连两日,出于不同心理和目的,她荒诞地泼了两个人。
白茉莉言不由衷道:“好好,我这就换”,说完,她的语气迟疑了一下,一瞬间脸红了。线绣的芙蓉锦被下,白茉莉寸缕不着。虽是同性,但这个场景也难免怪异。
相较白茉莉,梁锦宜就显得磊落许多,她迅速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搭在三扇的屏风上,把空间腾给白茉莉。
梁锦宜背对着屏风,看着脚下拉长的影子,计算着周晟过来的时间。
片刻过后,屏风后白茉莉的手摸上屏风,取下那衣服,换好装束推开门。
门口守着的仆人被一个“醉酒”的客人缠住,说他们拿次等货搪塞人。那仆人忙不迭告知对方他不管这档子事,“醉鬼”却不不依不饶,拉着他的手不肯放走。
白茉莉寻了个空,下了转角的楼梯。
茶楼的仆人瞥见白茉莉这身打扮,登时警铃大作,唯恐避之而不及,暗里又疑心哪个又把这位不好惹的“白太太”放了进来,见她是往外头走,才松了口气儿。
白茉莉开始还有些畏缩,见茶楼仆人看她的目光不善,心生疑窦,来不及深想,匆匆出了茶楼。
梁锦宜照原路自小窗跳下。
她将衣服换给了白茉莉,里头只穿了一套绸衣,在夜里略显单薄。
她摸着夜色,按先前告知给白茉莉出门后的方向堵住她,将白茉莉往巷子里拉。按计划,鹭帮的人会在这儿接应,但先前的人却已不见踪影。
“你从哪里出来的?”
白茉莉扯长了脖子往梁锦宜身后看,只望见黑黢黢一片。
不远处,周晟从街那头正带着阮有君过从街口过来。
梁锦宜将她扯了回来,两个人还来不及细谈,背后就冷不丁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这么劳心费神,就是为了救她?”
夜里显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简单的一句话,不拿腔捏调,威严已有七八分。
梁锦宜没有回答,她将白茉莉推给兄长,嘱兄长将人好生送回去。
白茉莉的脑袋尚且没转过弯来,满腹的问题要问。
徐梓锐一脸嫌恶地扯着她的胳膊,毫不怜香惜玉地推给跟着的手下:“闭嘴。”
梁锦宜撇嘴,她这个养兄天生一副臭脸。
他们从巷口离开,梁锦宜往巷尾走,连接着后街的一条路的岔口,却被人从后头拽住胳膊,扯了回去。
鹭帮的人带白茉莉离开了,徐梓锐却去而复返。
夜里一团黑漆漆的,徐梓锐皱着眉:“回来这么久了,不去见见父亲吗?他这两年虽不问外头的事,但也不是个痴傻聋人,你和周家长子的事,我未必能替你隐瞒太久。”
他的声音响在暗巷里,听不出喜怒。
“我有分寸。”
梁锦宜掷地有声,略一侧头,却瞥见一个男人在岔口探头探脑的身影,两个人的神色同时一顿。
那人探寻的眼神一闪而过。
是向洋,她早已将周晟手下那一张张脸谙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