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香”。好像是杰西潘尼[ 杰西潘尼:美国最大的连锁百货商店之一。——译者注
]香水区的味道,但比那还要香上十倍。门廊处传来了一些交谈的声音,安娜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甜美,但比平常要正式许多。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浑厚,而且很响亮。明明是和安娜的谈话,但好像是在和房子里的所有人说话一样。安娜一路小跑地进了餐厅,感觉像在躲避一头狂奔的公牛。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好像在寻找救世主。
紧跟着她进来的是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的男人,身穿运动装,手捧着一束鲜花。刚刚在门口时,他肯定就想把花送给安娜了。没能看到这一幕,我还有点儿小遗憾。踏入餐厅的瞬间,他好像撞上了一面隐形墙似的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肯定以为这里空无一人,但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我们四个坐在这里。
“嗯……”安娜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我们就开动吧?”
“那个,”黛拉说,“我刚想起来,我家的烤箱里还烤着肉呢。要是再不回去,可能就要烤焦了。”
蒂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黛拉就朝她摆了个“嘘”的手势,用身体裹着她把她往门口赶。安娜眼神里充满了恳求,而黛拉则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飞快地说了声“再见”。蒂甘对我说了“SBK”。听到前门发出了“吱吱扭扭”的声音,她们应该是离开了。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
不知道杰森是怎么联系到这个年轻人的。每次他看向我们的时候,都会皱着眉头,一脸审视的表情。很明显,这哥们儿完全不知道这还有一个老古董和小屁孩要和他俩共进晚餐。我要是一直期盼着和美女有一场浪漫的约会,但像这样突然被当头一棒,我可能会和这伙计的反应一模一样。但我还是笑出声了。
我们都呆呆地站着,尴尬地绞着手指。钟表报时的声音唤醒了还在震惊中的安娜。“默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德里克……雷斯特,是吧?”她表现得不错,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愉悦。“杰森,”这次,眼神背后的爱藏得有些深,“你们两个之前肯定已经见过面了,在医院里。”
杰森咧嘴笑了笑,丝毫都不觉得尴尬。在我看来,如果他能对此负责的话,他应该感到更多的羞耻和恐惧,而不是娱乐。但他一手拿起桌子上的小型电脑设备,一手抓着我的胳膊,自顾自地低着头带我朝楼梯走去:“祝你们两位用餐愉快。我们很想和你们一起,但你们懂的,我还有事要做,实在是忙得很。”
“你给我站住。”安娜说道。
杰森停下来盯着地板,嘴里说道:“该死的……”
我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感觉安娜确实非常需要帮助。她不是那种会对客人无理的人,但她也根本没必要在这儿强撑着和这个人单独吃饭。她不想这样。于是我径直走到小伙子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我是默里·麦克布莱德,是他们的朋友。”
男人看了看我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花,试着把那束足足有二十来朵的红玫瑰移到他的臂弯里,好腾出手来和我握手。“默里。”他说着,朝我点了点头。我瞬间就觉得他绝对配不上安娜。称呼长辈的时候,应该在名字后面加上先生。不懂得尊重长辈的男人,肯定也不会尊重自己的妻子。而且握手时他给我的感觉也不太靠谱。我们那个时候专门有个词来形容这类人——奶妈。
“我是雷斯特医生。”他特意强调了医生这两个字。
“哦?是吗?是什么科的医生?”
“整形科[ 整形科:英文为“plastics”,同时也有“塑料”的意思。——译者注
]。”
我没太理解。据我所知,塑料是从实验室或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我认识一些靠生产塑料白手起家的朋友们。他们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但没有一个人是医生。
“好吧,”安娜摆了摆手,似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那要不,咱们开动吧?”
我们纷纷入座,开始享受晚餐。德里克(我要是叫他医生,怕是会遭报应)把椅子挪得离安娜很近,所以安娜也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一些。杰森正在埋头吃着他盘子里的汉堡,但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往上瞟,一直盯着她妈妈和这个新来的男人。德里克把花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往安娜那边凑了凑。
“你知道我是医生了,那现在来说说你吧。”
“我?”安娜回答,“说实话,我真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和我讲讲马来西亚吧。”
安娜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让热菜噎住了。她重重地放下叉子,生气地看着杰森。可他倒好,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他的晚餐。“不好意思,”安娜说道,“我从来没出过国。”
德里克看起来有点费解,这个表情和他的形象还是挺匹配的。“那你是在哪儿学习然后成为禅宗大师的?”
坐在安娜对面的杰森突然大声咳嗽起来,接着咕咚咕咚地灌了很多水,还漏了几滴在衣服上。“很抱歉,我对禅宗一无所知。”安娜的声音很甜美,但未免有点过于甜美了。
而德里克这边,似乎也差不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那我猜,”他说,“你肯定也没在巴黎当过模特喽?”
“哈!”安娜好像真的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没有。我从来没有在巴黎做过模特。”
“那你学了十八个月的《爱经》[ 《爱经》:Kama Sutra,印度一部关于性爱的古籍。——译者注
],也是假的?”
“够了,”安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所有人玻璃杯里的水都洒出来了一些。“我想和你说,你看起来真的很好,雷斯特医生——”
“是德里克。”
“但我得和你实话实说。我儿子和你介绍我的时候,很显然自由发挥了很多内容。恐怕我不是你要找的那种人。非常感谢你带来的花,但我现在请你出去,立刻,马上。”
德里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盯着她。他的眼神让我内心很不爽。我也站了起来,虽然几十年前,我这个老家伙就没什么威慑力了,但无论如何,我刚刚站起身来的动作似乎还是成功震慑到他了。
“明白了。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小孩儿的游戏。”
“我不是小孩儿了,”这是两个人在餐桌上开始谈话后,杰森第一次勇敢地抬起头来说话,“我十岁了。”
德里克被他噎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摇着头冲出了餐厅。几秒钟后,我们听到了他摔门而出的声音。看来,这就是德里克·雷斯特医生的结局了。
现在,餐桌上十分安静。杰森继续吃着他热气腾腾的饭菜,假装看不到她妈妈的眼神。“他看起来挺好的。”杰森对着盘子里的食物说道。
时钟的秒针嘀嗒嘀嗒地响着。安娜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杰森的话。她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额头:“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爱经》的?”
杰森轻轻耸了耸肩:“学校里的小孩都知道。”
“你知道它是讲什么的?”
“我只知道这本书很恶心。伊莱说这是讲怎么接吻的,就是指导啊,教学什么的。但看来大人们真的挺喜欢这书。那兄弟听到我说你学过《爱经》之后,眼睛都亮了。”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大笑了起来,揉了揉杰森的头发:“谢谢我的小男子汉。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是从现在起,你只专注于你自己的愿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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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杰森(还有蒂甘):
我和小熊队联系过了,他们允许我们这个月21号借用训练场地。因为那天球队不在,而且也没有其他赛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再做调整。杰森也许可以试着打二垒。
但如果杰森想打出本垒打,应该还需要练习。周一下午4点怎么样?我会开雪佛兰去接你们二人。
请尽快回复。
祝好,
默里·麦克布莱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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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和姐们儿:
我已经可以像荷西·坎塞柯[ 荷西·坎塞柯·卡帕二世:José Canseco Capas,Jr.,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前选手。——译者注
]那样扔炸弹了。只有废柴和菜鸟才需要练习。而我要稍微让你们见识见识,怎么样才能像贝比·鲁斯[ 乔治·赫曼·“贝比”·鲁斯:George Herman "Babe" Ruth,Jr.,美国职业棒球运动员,有“棒球之神”之称。——译者注
]那样震慑全场!
周一下午当然没问题!你们可要准备好,小心惊爆你们的眼球!
小杰。注:《爱经》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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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