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乔·西普尔2023-10-07 16:533,094

我有一辆车,以前我们都管它叫铁皮罐子。我的车是一辆1967年产的雪佛兰,现在一直停在车库里吃灰——就在那排挂着的扳手和撬棍旁边——自从有人在第十八街和大学街的拐角处放了一个禁止通行的牌子后,我就再没开过它。他们可以拿走我的驾照,但不能强迫我卖掉自己的东西。我之前和钱斯解释说,没卖掉它是因为根本卖不到什么好价钱。实际上我是未雨绸缪,就怕某天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种情况,但世事难料嘛。

我把车钥匙插到点火开关里,这是我很怀念的感觉。我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做了。我把钥匙往前转了一下,期待着引擎的轰鸣声。但它像个老人一样呜呜地喘息,这个原因我略知一二。终于,第四次尝试的时候,它终于起死回生了——毕竟它是辆雪佛兰呢。

我挂了倒车挡,试着像以前一样转身看看后面的情况。过去几十年里,我脖子肯定一直很僵,以至于现在几乎看不到副驾驶一侧的车窗。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发明后视镜的原因吧。所以我看了一眼后视镜,这可比转身轻松多了。我松开刹车,平稳地开出车库,到了车道上。突然听到“嘎吱”一声,车子颠了一下。

不过我也没有太紧张——撞到小孩和小狗都不会是这种声音,可能就是一个纸箱子,或者是个垃圾桶。我又把车停了回去,从车上慢吞吞地出来。

结果是个邮箱。我想不明白,我的邮箱为什么会在车道上,可能我得开到草坪上一点点。我得确保杰森坐我车的时候,不会发生这种需要倒回去的情况。

前前后后挪了几次,我终于直直地、平稳地把车开到了大马路上。开着开着,原来的感觉就回来了,重点是要慢点开。现在这些年轻人都不懂什么叫“限速”。如果限速是每小时三十迈,那在我愿意的情况下,我完全有权以每小时十五迈的速度驾驶雪佛兰。但是现在的人都太急躁了。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人类都要退化成一群没脑子的老鼠了。开了还不到一英里,就有三个人朝我竖中指。我那个时代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我拿出女管床医生在电话里和我说的地址,十分钟后,我看到了她说的房子。油门有点松了,所以我只能以每小时二十迈的速度冲过去。刹车肯定也松了,刚才我踩下去的时候,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很刺耳的声音,我的头差点儿撞到挡风玻璃上。我头一次这么感谢安全带的存在。我试着把车停在大门旁边,但前面两个轮子不知怎的就开到了一栋单人小楼旁边的人行道上,但这也没什么影响。

感觉我好像把车停进了城堡里,铁门和外面的路围成了一个圆,然后又绕了回来。中间的喷泉大得可以让半个棒球队在里面游泳。门口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怒气冲冲地看着我,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我哪知道他的脚为什么会离我的前轮这么近。他示意我把车窗摇下来。旋钮生锈了,转着有点费劲,但没关系,我还是成功地把它摇下来了。

“先生,您来这儿有什么事吗?”保安问道。

“我来看杰森,”我说,“实际上是来接他,给他个惊喜。”

穿着制服的小伙子斜着眼看着我:“卡什曼先生知道你来吗?”

我说杰森知道,但他还是朝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好像不太相信我说的话。等听到对讲机里的回答之后,他才挥挥手放行。进来以后,我开得更慢了,好一会儿才开到门口。在门前停好车之后,又过了一会儿我才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前也花了一点时间。可能这就是我敲门没人应的原因吧——卡什曼先生觉得我应该早就到了。我按了门铃,还是没反应。我的膝盖可没法支撑我一直站在这儿等,所以我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按门铃,最后终于有人来了。

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用手指着我,好像在告诫一个三岁的小孩要耐心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对着鞋子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耳朵边,看着很像电话,但是又没有电话线。可能是什么玩具电话吧,我不太懂成年人为什么会要这玩意儿。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认出他就是那个把杰森从医院带走的人,也就是杰森的爸爸。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他说。

我想回答来着,但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说,“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我的天啊,你觉得我有时间管这些吗?我开的是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

男人摇了摇头,然后我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他根本就没在看我,至少没有看着我的眼睛,他在环顾四周。我不知道他精神还正不正常,又或者他就是像孩子似的随便玩玩,假装在打电话。但我就站在他面前,他难道看不见我吗?“就这么干吧,”他说道,“然后回来找我。”

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奇怪的对话。我想弄清楚他在说什么,但可能我脑子太慢了。“现在听我说,”我说道,“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换个语气和我说话。”

“一会儿给你打过去。”他说道,然后合上了他的玩具电话,第一次正视我的眼睛。他的手放在大腿上,直直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膝盖疼得要命,我把重心换到另一边,继续坚持着:“你不能这样和我说话。有人来拜访你,你却一遍又一遍地斥责他,这太不礼貌了,而且很莫名其妙。这不是绅士该做的事。”

“一遍又一遍地斥责?”男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到现在只和你说了五个字。我还没问你到底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过去的五分钟里,他一直非常粗鲁地和我说一些令人费解的话。五个字?这人神经错乱了吧。但我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都过去了,就这样吧。

“我是默里·麦克布莱德,我来找杰森。”

男人困惑了一阵子,然后说:“哦,好。那个小家伙是吧,他在屋里。”

他转身背对着我,大步流星地穿过门廊,进了一个房间。他把门一关,又开始在屋里自言自语。大门还开着,我抬起我的腿——好吧,越来越不灵便的腿——迈上台阶,发现自己正站在我大半辈子以来见过的最奢华的房间。

一盏巨大的吊灯挂在我头顶,看起来像是水晶做的,掉下来直接能把我砸死。我赶紧拖着我的腿从它下面躲开,但被铺满鹅卵石的地板绊了一下。我摇摇晃晃地努力站稳,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有一个白色大理石做的喷泉。水从一个藏在裸体石头女人胳膊下的桶里冒出来。我刚意识到我的手都湿了,而且还在托着她的胸。但谢天谢地,没有被人看到。我把手拿开,站得笔直,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雕像。不知道我是否需要向詹姆斯牧师忏悔这段小插曲。

我有点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是就靠我自己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找杰森,我得找上一个星期。幸运的是,我听到了一阵欢呼声。我循着声音来到了一个客厅,足足有半个马球场那么大。在皮沙发的层层褶皱里,我看到了那个几乎隐身了的男孩杰森,他在玩电脑游戏。

氧气罐就在他旁边,但是氧气面罩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从他衬衫底下穿进去的塑料管,一直插到鼻子里。他做了鼻腔插管——反正医生是这么叫珍妮当时戴的那个设备的——他需要氧气的时候,直接就可以从鼻子这里吸氧。

“你好呀,”我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男孩和他爸爸一样,对我不理不睬的,就差用手指着我命令我等一下了。“听着,”我提高了音量,“我说,估计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蹭着地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我手都疼了,才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而我刚才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到。这些机器真是烦人。

他一开始很吃惊,瞪大眼睛盯着我,后来笑了起来:“嗨,这不是我的新哥们儿吗?”

他眯着眼睛,好像在研究我。然后我才意识到,我肯定是皱眉头了。“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叫我‘先生’或者‘阁下’,电脑邮件里也要这么写。”

他耸了耸肩,好像不关他的事似的。他看着健康些了,但还是需要戴着这个长长的鼻腔插管。“好吧,”他说,“嗨,这不是我的新哥们儿先生吗?”

我沉了一下嗓子,还是随他去吧,他还是个孩子。“我们不是真的兄弟,这是个项目,明白吗?詹姆斯牧师发现你在这个活动的名单上,所以他给医院打了电话,医院的人告诉他……”

孩子一脸懵懂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决定直奔主题:“想去棒球场看看吗?”

继续阅读:第八章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默里·麦克布莱德的五个愿望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