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季前橄榄球赛刚刚结束。我和杰森靠在场边的钩花网上,看着一群年轻的小伙子汗流浃背地从面前走过。他们穿着无袖衫,露出健壮有力的臂膀,手上拿着头盔和护肩,鞋钉在柏油跑道上“嘎吱”作响。
很久以前,我也玩橄榄球。小时候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但是练习通常只有一个小时。天还大亮的时候,很多男孩就被叫回家收麦子了。但现在这些男孩踢完球刚好回家吃晚饭。
停车场另一边的一片空地上,明迪·阿普尔盖特正带着队伍欢呼喝彩:“加油,向前!不要退缩,一起来吧!”[ 此处为歌曲《咄咄逼人》(Be Aggressive)中的歌词。——译者注
]
我用夹克的袖子擦掉了杰森嘴边的口水。他正张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然后咽了一下口水说:“她的身材太火辣了。”
我俩一起躲在停车场的一辆车后面,后背紧紧贴着车,像一对真正的间谍。我的膝盖疼得要死,但我怕坐下之后杰森没法把我扶起来。现在要担心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了。
“把这个帽子戴上。”我把头上的软呢帽拿下来扣在杰森头上。他戴着帽子,像黑帮的孩子似的。
“为啥?”
“不想让明迪·阿普尔盖特下次见到你时认出你,这会打乱整个计划。”
“什么计划?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相信我,”我说,“把这个留在那儿。”我把他的氧气罐拉到我身旁,用它来支撑一下我。“接下来这么做,”我说道,“啦啦队中场休息的时候,你去找那个离明迪·阿普尔盖特最远的女孩,问问谁是明迪的情郎。”
“哈——啊,您说什么?”
“她的情郎,就是男朋友的意思。”
“管她男朋友是谁呢,我又不是要和她约会。”
我思考了一阵子才明白“约会”的意思是两个人确定关系。“我们不需要她和你约会,”我说,“我们只需要知道你吻她之后会不会被揍成肉饼。”
“为爱而死,我会勇往直前。”
到目前为止,这孩子对什么都嬉皮笑脸,所以刚开始我以为那个“为爱而死”也只是个笑话罢了。但这一次,他看来是铁了心了。我忍不住盯着他的胸脯,不由得在想,如此坚定赤诚的一颗心,怎么就生病了呢?这时啦啦队队员下场休息,她们都朝各自的水瓶走去,附近的人都慢慢聚集到一处。“就现在。”趁我还没太多愁善感之前,我对他说道。
他绕过汽车,踮着脚跑到我和啦啦队中间的一棵巨大橡树下。我忘了告诉他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他现在看着就像一个跟踪狂。我吹了个口哨让他看过来,示意他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但他好像没看懂,反而把手摆成手枪的样子,还做了个不怎么样的后空翻,压瘪了我的软呢帽。
他现在没有躲在树后面,而是在揉自己的脖子,我觉得他刚刚可能翻过了那个树根。他注意到啦啦队队员全都在看他,所以他径直走向了那个最外圈的女孩。她正坐在那儿,用手敲打后背来放松。但当她看到杰森的时候,后背突然挺直了,好像要做出不知是迎战还是逃跑的决定。
我听不到那边正在发生什么,但杰森直接撞到了她身上(我认为是软呢帽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和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看起来很困惑,但她刚回答完毕,杰森就飞一般朝我跑来。我赶紧转过头去,差点儿没站稳。我靠在车上,花了好几秒才站直,然后拿着氧气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样啦啦队队员就看不到我的脸了。
杰森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我,极度亢奋。我得表扬他,确实勇气可嘉。“她没有男朋友。”他气喘吁吁地说。跑步真的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不知道医生有没有和他说过要避免运动,我其实是需要了解这些事的。“但是她喜欢贾罗德·米勒,他是橄榄球队的四分卫。”
我脑子里的齿轮过了一会儿才开始转动,实在是落灰太久了,也太旧了。但一旦转动起来,我还是能琢磨出一些好主意的。
“干得漂亮,小兵。”我把帽子从他头上拿下来,朝里面打了一拳,让它重新鼓起来,然后戴回自己头上。杰森过来拿起氧气面罩,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咱们等上一天,别引起她们的怀疑,”我说,“今晚睡觉前记得涂点润唇膏,因为明天,你就要和明迪·阿普尔盖特亲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