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成刚才在御书房,就想提醒德昌帝,自古以来鲜少有两地的驻军都在一家之手,被父子同系执掌的道理。
尤其是,这两处还是京城腹地,真的要是哪个接管的臣子起了异心,想要颠覆皇权,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所以他就纳闷了,都说德昌帝疑心重,那他怎么就怀疑他们柳家呢?
难道是他长得太过老实巴结了,一看就不像是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人?还是说,德昌帝的疑心,全部都给了夜无尘,其他任何人他都信任有加。
比如周溯,他就听之任之,相当器重。
但是这样的话,刚才他不好在御书房里直接挑明了,不然就是惹火上身了。
哪有将领自己说自己要是造反了轻而易举之类的话,他只能再三向德昌帝确认,眼见德昌帝是真的打定主意了,他才心情复杂地退下。
柳夕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同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皇上对柳家,还真是全然不加设防啊。幸好他不知道,我们家跟殊王府的关系有多密切,不然他大概要气到吐血吧。”
柳金成挥了挥手:“算了,这事儿先不说了。不过你大哥自请调回军营,怎么没有提前告知我。你们上次不是还说,他不急着回军中,让他先在公主府待着吗,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我也不知道。”柳夕满想了想,这毕竟不是小事,她就亲自去了趟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她一见到柳春深就问:“大哥,你不是想要陪着舒怡公主么,干嘛突然要回军中?”
柳春深闻言一笑:“我刚要回去跟父亲说,你倒是消息灵通。”
“父亲今晨刚被皇上召见,皇上决定让他去代州了。”
“代州?皇上还真的这么决定了,这实在是……虽在意料之中,但仍然让人大跌眼球啊。”
柳夕满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古怪:“意料之中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提前猜到了,可这样荒唐的决定,但凡他是个有脑子的君王,都做不来吧?”
“不是我猜到的,是康公子猜到的。他日前来过公主府找过我,劝我尽快自请回京郊大营。我当时觉得奇怪,毕竟上一回,他还劝我先留在公主府的。可他却说,上次是因为邵锡安没有出事,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是康棣华猜到的?也是他让你走的?”
“康公子觉得,代州出事,皇上一定会为了代州军主将的人选绞尽脑汁。我在这个时候回军营,皇上说不定会意识到,京郊大营的将军显得冗余,一个风平浪静的京城驻军,根本用不着柳家父子全部留下。皇上说不定会考虑,让父亲去代州。”
柳夕满目瞪口呆,一方面是钦佩康棣华未卜先知的本事,另一方面又震撼道:“可,可他没有想过,这不合规矩吗?”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我当时听完,还笑话康棣华太天真了,为君者最为忌惮手握重兵的臣子起了野心。一个京郊大营不足为惧,但再拿下代州军,柳家就如日中天,说得严重了但凡有了异心就会威胁皇权,皇上不会答应的。康棣华只是让我等待后续,现下一看,居然都被他猜中了。”
说到这里,柳春深的面色沉重。
“与其说是皇上信任柳家,不如说,是皇上太过提防殊王,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他怕殊王的人渗透到代州军,才会想着找一个立场鲜明,绝对不会跟殊王勾结的人先一步过去。可这样的人,朝中能用的经验丰富的将军寥寥无几。父亲反而是最合适的。”
柳夕满被气笑了:“这样的行径,说他是一句昏君不算诋毁吧。得亏了是父亲,换做旁人,两地驻军在手,他的皇位还想坐得安稳?”
“我也没有想到,皇上昏聩至此。偏偏,康棣华先一步把什么都想到了,这位康公子,可真是个奇人啊。”
柳夕满只好说:“既然康棣华都这么说了,你就安心回军营吧。父亲不日会动身去代州,我有空再去问问殿下之后该怎么办。”
她一走,舒怡公主听到消息找了过来。
“你妹妹刚才来过了?她找你做什么?”
“问我关于卸任的事。我回京郊大营之后,父亲就要去代州了。皇上,把代州军交由我父亲接手了。”
舒怡公主对于军中事务不大了解,并未像他们一样想得那么深,她只是依依不舍地拉着柳春深的袖子。
“宗缘侯要是去了代州,他手下的军务不是很多就要让你去分担处理了吗,你会不会变得很忙啊?那我想见你的话,岂不是都很难了。”
柳春深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一开始接手,肯定是要忙的。怕是我会有一段时间住在军营了。”
“那我去找你怎么样?我偷偷去,不让人发现。”
柳春深有些无奈:“公主,你当军营是什么地方,还偷偷去?军机重地,别说是你这样什么功夫都不会的人了,就算是个中高手,也几乎不能不被发现。真闹出了动静,你是怕太后察觉不到你我之间的私情吗?”
“可,可我要是就想见你怎么办?”
“我答应你,只要有空,我一定回公主府找你。或者我们在府外见面,找康公子帮忙遮掩,他会乐于相助的。”
“你别提康棣华了。我听说,他之前去了醉云楼,还被人给发现了。夜无风特意来跟我告状,说是他的朋友亲眼在那里见到了康棣华。可见男人都不靠谱,像他那样端方的公子,也忍不住沉溺温柔乡呢。”
舒怡公主戳了戳柳春深的脸:“他的事我才不管,可你呢,你在外面,该不会也乱来吧?”
“如果我乱来,你杀了我都行。”
“谁要杀你?”舒怡公主闷闷不乐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我都已经习惯你每日在我身边了,一旦分开,我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连府里的下人,我也不能完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