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满听到“和谈”两个字，陷入巨大的震惊。
这如何可能呢？德昌帝都那样逼迫他了，如果前线不打仗，皇上怎么会放过他？
只怕到时候，谏官的弹劾都要让夜无尘脱层皮吧！
看到柳夕满不敢置信的目光，夜无尘轻笑了一下：“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设想，具体的结果还要等我去了象延国，找他们的国君商议妥当才有定论。成与不成，现在说还为时太早了。”
柳夕满咬了下嘴唇：“如果你真心想要和谈，对方还是极大可能会答应的。毕竟象延国的整体国力，肯定是不及北雁的。哪怕他们有大象骑兵能作为抵御的武器，但长期拖延下去，对彼此来讲都会是极大的损耗。”
夜无尘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你怎么跟你父皇交差？康棣华不是说，你父皇直指萧家军，但凡你不点头，都会将不作为、不体恤百姓的恶名扣到你的头上。到那个时候，你又打算如何应对呢？”
见到柳夕满一连串担忧的询问，夜无尘的目光却异常的平静。
“你也说了，我只需要给朝廷交差就够了。”
听他这么说，柳夕满露出了更加迷惑的表情。
“仗是一定会打的，可怎么打，死伤多少，为期多久，所有的军情都是可以谎报的。”
柳夕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谎报军情，在前线看似和象延国开战，实际上不过是双方谈拢之后的点到即止。不过对朝廷的汇报，却与实情不同？”
“父皇不顾反对竭力让萧家军去打象延国，无非就是想要消磨萧家军的兵力。那我就让他以为，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杨家翌的大军在跟象延国的对峙中，持续损耗，前方的军用补给，也捉襟见肘……这些情报，不都是他最想要的吗？”
是德昌帝想要的，却未必是真的。
柳夕满张了张嘴，而后不确定地问：“那要是，有人泄密，把真实的情况告知到京城里呢？”
“我会让杨家翌先将附近的百姓撤离，再封锁整个战区的消息，不让实情流入京城。”
夜无尘顿了顿：“即便有人擅自给宫中送达密信，我也有办法拦截所有从边境送来的密报。最不济，还是被父皇知道了，不承认就是了。打了就是打了，谁能笃定，我们不是在真的打仗？”
柳夕满被他的安排给惊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隔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点。
如果这一世，夜无尘能迅速地想到，攻打象延国有诸多不利，不如去和象延国合作这个主意。
那前一世呢？
前一世，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说萧家军在边境屡屡受挫，死伤惨重。象延国的大象骑兵实难抵御，他们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对方给打退。
但萧家军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对于殊王殿下来说，是一件相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今想来，或许前世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在京城里的众人所想的那样。
那一切，说不定只是夜无尘做出来的障眼法，瞒天过海，隐藏实力，却引得在背后算计他的阴险小人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真面目。
周溯，会不会其实是被夜无尘给骗了，他以为萧家军受挫连连便能稳坐江山，不曾想，夜无尘之后那么快就把他抢来的皇位给颠覆了……
看到柳夕满的神色变了几变，夜无尘低下头凝视着她。
“在想什么？”
她在恍惚中脱口而出：“我在想，很多事可能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说到这里，柳夕满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正对上夜无尘意味深长的注视。
柳夕满一瞬有些心虚，她轻声问：“怎么了？”
“之前在殊王府，你跟我和康棣华提起象延国的事情，康棣华问及，我只能说是梦境。”
他话锋一转，却更加深沉地盯着她的脸：“但我却觉得，这不会只是梦境能够体现的。阿满，你当真没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吗？”
柳夕满呼吸一滞，随后挤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没有啊，当然没有。”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的梦境只会跟周溯有关系。但象延国远在边境，和周溯并无什么交集。这本不该是你的梦境里，会出现的画面。”
被他这么问到，柳夕满咬了下嘴唇，尴尬地说：“这件事，也不是跟周溯完全无关吧。这肯定就是周溯给皇上的提议，不然为何皇上突然重用了他，还执意让萧家军去攻打象延国呢？”
“照你这么关联，跟周溯能扯上关系的事情就太多了。可你每一件事，都能通过梦境预测到吗？若真是如此，你怎么会有的时候，连他直接要对你做什么都无法知晓？”
柳夕满知道，夜无尘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说话的真实性了。
她先前为了给他警示，才不得已编造了梦境那个借口。只是以他的才智和敏锐，他一定产生了很多怀疑。
可真相她又怎么敢说呢？
如果让夜无尘知道，她其实是一个死过一次，重新来到这世上的人，他势必会觉得匪夷所思，把她当做异类和什么骇人的鬼魂吧？
会不会，他会对自己避之不及，恨不得让她离得远远的不要惊扰到他。
想到这些，柳夕满就心里充满了不确定。
她低着头，几乎要用牙齿将自己的下唇给咬破了。
夜无尘似有所察地轻轻捏住柳夕满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
在看到她神情隐忍，竟是将嘴唇都咬开了一层血迹时，夜无尘的眉心一跳，连忙伸出手指替她将下唇的血水抹去。
“阿满，放松一些，不要伤害自己。”
柳夕满眼眶一热，好在她还能听得进去，缓缓松开了唇齿。
夜无尘下意识地道歉：“我不是在逼问你，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的。”
“我其实是，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