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靠在南律皇的身边,眼底尽是痛苦。
南律皇动作温柔地替她擦拭着眼泪,安抚她说:“他十岁那年就到南律为质,因此他心里怨恨南律的一切,包括朕,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如今你变成朕的妃子,他定然觉得连你也彻底抛弃了他,盛怒之下才会坚决跟我们作对。”
萧氏的声音很是沙哑:“我本以为,他在北雁处处受到他父皇的打压,早就心怀不满。如果我温言相劝,他能听得进去,说不定可以跟南律冰释前嫌。日后他想要夺得江山,没准南律还能在背后帮衬一二,之后就可以彻底冰雪消融,换得两国安宁。”
她的秀眉紧紧地蹙着:“这分明是最皆大欢喜的结果,他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南律皇握住她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却烁动着古怪的光泽。
“如果他坚持要跟朕作对,朕自然阻拦不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朕不可能放任他将你给带走,真要是两军相对,也不会心慈手软放任他。没准真的打了起来,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冲动鲁莽,还能挫一挫他的性子!”
“可我如今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们为敌。”
南律皇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放心,这都是一时的。无尘他还是年轻气盛,太稚嫩了。等他年长一些,就该明白这其中的得失短长,不会如这般任性妄为了。虽然他不认我,我还是将他当做半个儿子看待的,怎么会舍得真的伤害他?”
他对萧氏哄了一番,总算安然将她给送回宫中。
书房内,很快有人进来汇报:“陛下,北雁的殊王和云河王几人所住的地方已经查到了。臣暗中让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打算尽快离开皓仙城,离开南律境内了。就是不知,殊王会不会真的集结军队,对我朝发起攻势。”
南律皇轻笑一声:“毋庸置疑,他一定会。朕决定将荣妃的身份公之于众之际,就已经猜到了夜无尘知晓之后的反应。他在朕身边也有近十年的光景,这个孩子的所思所想,朕或许比他的亲生父亲还要了解。若他真的能听从荣妃的规劝,跟朕握手言和,那他就不是他了。”
来人闻言一怔,随即眼中充满钦佩地看着南律皇:“怪不得陛下宁愿顶着朝臣反对的压力都执意要册封荣妃娘娘,原来就是算准了殊王的反应。看样子,皇上是打定主意以此为契机,将殊王拖延在边境。这么一来,北雁京城必定生乱。那位虎视眈眈的暮郡王,一定不会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吧?”
南律皇将已经准备好的密信用火漆封好,递给对方。
“尽快将这封密信送到北雁京城。周溯的所求,朕既然答应下来,如今也要生效了,之后的事情,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如果他真有能耐可以从德昌帝的手上将皇位给夺下来,那么北雁南边的两郡一洲,朕势在必得。”
“那要是,暮郡王没有成事……”
“就算成不了大业,凭他和太后这么久的谋划,也能给德昌帝扒一层皮了。”
提到德昌帝,南律皇的目光有些阴冷:“一旦周溯开始行动,北雁境内必定生乱。这么一来,德昌帝应付不来,只能寄希望于夜无尘。夜无尘不可能在边境耽搁太久,必定要尽快班师回朝。可他既起了头要跟南律开战,这场仗可以由他开始,但什么时候结束,他就不再说了算了。”
听到这里,近臣瞬时明白了南律皇的意思。
夜无尘如今执意要打,那南律自然可以迎战。
但等到北雁境内收不了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只要夜无尘不得已撤兵回京,南律的大军就能一再侵犯北雁的城池,攻城略地。
到时北雁内忧外患,水生火热,不管是德昌帝还是夜无尘,想要平息战事,就必须要答应更苛刻的条件。
“陛下当真是才略过人!真要是那个时候,我们南律能从中获得的利益数不胜数,朝臣和百姓,又岂会再怨怼您册封荣妃一事,只会称道您的智慧非凡!”
南律皇听他又说起荣妃,脸上的神情淡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你退下吧,将密信尽快送出去。”
“是!”
等他一走,内官小心地上前给南律皇奉上了一杯新的热茶,冷不丁听到南律皇开口。
“连你也觉得,朕册封荣妃,只是为了利用她来挑起两国纷争,好借此机会来牵制住北雁吗?”
内官一听这话,吓得低下了头,小声赔笑道:“奴才怎么办妄自揣摩您的圣心?奴才不过一个阉人,哪里能明白陛下的雄图伟略?”
南律皇见他这么说,轻慢地哼了一声:“平日里你揣摩君心的时候还少吗?不过是让你回答一个问题,便是答得不好,朕也不会怪罪你,怕什么?”
内官更是小心地开口:“奴才觉得,陛下对荣妃娘娘的耐心和温柔,比起宫中其他的娘娘来,总是多了不少的。或许,荣妃娘娘再您的心里,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她当然与众不同。”
南律皇这才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朕对她,是利用、也是真心。她确实是朕最为在意的女人,可朕从来不是什么为了美人就舍弃江山的昏君。朕要美人、也要江山,这两点在朕这里从来不是什么冲突的事。”
自十几年前,北雁的先帝还在世时,跟南律的战事一再不敌,雍王带着妻子被迫来南律做人质之后,北雁就大规模地扩大军队规模,加强军备,修生养息。
可以说此后那么些年,想要再从北雁手里占什么便宜,无异于虎口夺食,十分不易。
周溯主动找上门来,无异于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而一直被他藏在深宫的雍王妃,更成了其中最关键的导火索。
他愿意给萧氏千万柔情,也不会放过成就宏图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