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尘“嗯”了一声,声音平静地开口:“是啊,本王也没有想到,太子会这么不堪一击,都不需要如何对付,就沦落到这副境地了。大概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来得快吧。”
他并没有跟邵锡安道出实情,告诉他泽州的事情,根本就是他暗中促成的。
邵锡安小心地说:“那以后太子就要作为慎郡王去往谡潮郡了,应该也威胁不到殿下您了吧。下官也无法再跟他有什么来往交集,咱们原先的计划,肯定也是要做出更改了。”
听到他这么说,夜无尘挑了挑眉:“邵将军还没有听说吗?慎郡王已经死了。”
“什么?他死了?”邵锡安尚未得到消息,现在乍然听到夜无尘说出口,顿感震惊。
“但,但不是说,今日一早就有侍卫护送着慎郡王动身了吗。难道是皇上又改变了主意,不想留他的性命了?”
夜无尘轻嗤了一声:“那你可猜错了。父皇他顶着压力网开一面,甚至给一个罪名加身的皇子予以封号,怎么会舍得让他就那么死了呢。是在去谡潮郡的路上,他被人给暗杀了。”
邵锡安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看着夜无尘试探地问:“难道说,是殿下您……”
“不是我。”
“这倒是奇怪了,除了您之外,这京中还有谁那么憎恨太子吗?”
邵锡安这么嘀咕了一句,突然又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极其不妥,赶紧讪讪地闭了嘴。
夜无尘好笑地睨了他一眼:“邵将军不必紧张,你的猜想也没有什么不对。想必全京城的人,心里都在猜测,这天底下最是容不得慎郡王的人,定是本王无疑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殿下看着就不像是会赶尽杀绝的人。其实旁人误会了倒也无妨,下官只是担心,皇上那里会对您产生误解。”
“这是必然的。凶手都逃脱了,想要追本溯源便不可能,这责任总要有人担着。除了本王,还能有旁人吗?”
邵锡安面露为难,又听夜无尘淡淡地说:“邵将军这么些年镇守代州腹地,本王对你很是欣赏,也不愿将你卷入不必要的是非之中。而今夜无岚已死,邵将军也不必再为本王做什么了,只需如从前一样,好好地镇守你的代州即可。”
“这,这……”邵锡安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问:“难道殿下的意思,是与我们邵家之前的约定就不做数了吗?家中小女悠悠对您的情谊深厚,天地可鉴。老臣也是下了决心,无论发生何事都会追随的,殿下心有宏图大志,太子如今覆灭,对您来说不是更好的时机吗?不如臣等在朝中向皇上谏言,让他尽快再册立新的储君,极力推举殿下。”
夜无尘摇头一笑:“邵将军,夜无岚这个太子是没了,朝中也一定会有新的太子。可新的储君无论是谁,都不会是本王。这个道理,我以为你会想的明白。”
“殿下或许应该向皇上解释清楚,慎郡王的死与您无关。”邵锡安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可笑,想必就是说破了嘴皮,德昌帝也不会相信的。
夜无尘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面不改色地回应:“江山迭代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本王虽有重病在握,却不愿萧家军担上乱臣贼子的骂名。想必邵将军也不会希望,你手下的代州军因此染上污名吧。”
“这是自然!”邵锡安面色一凛,脱口而出。
“那便是了,成事之路道阻且长,本王都有十足的耐心,邵将军又何必急于一时。总之,你先按照我说的,定下心在代州待着,日后有什么需要邵将军的地方,本王也会不吝开口的。”
直到从殊王府出来,邵锡安才后知后觉地琢磨起来,夜无尘跟他绕了一圈,约定的事情是否还作数,好像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复。
但他既然说了,往后邵家还有用,应该就不会作废吧?这么一想,邵锡安很快安下心来。
柳夕满见到夜无尘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夜无尘亲自燃起了屋内的烛台,他整个人陷落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脸上的神色也难以辨出。
“殿下。”
听到柳夕满的声音,夜无尘才抬起头,对着她的方向笑了笑:“什么时候来的?”
“在邵将军走之前。他来找你,是为了夜无岚的事情吧。”
夜无尘随意点了点头,注意到柳夕满脸上有些担心,就轻声问:“怎么了?”
柳夕满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夜无尘之后,她却突然噤了声。夜无尘何等聪慧的一个人,怎么会猜不到,夜无岚的死,一定会被德昌帝算到他的头上来。
即便自己说起担忧,他大概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关系”,“无所谓”吧。
柳夕满摇了摇头,收回了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抱住了他:“没什么,我就是想来陪陪殿下,你的腿怎么样了?”
“基本愈合了。现在没有手杖,也能行动自如。”
柳夕满笑了一下,随后又敛住神色轻声问:“以我对周溯的了解,太子手上的很多势力,一定都被他给转移到自己的手里了。他现在尚未成气候,多半会再找一个新的傀儡假意扶持,再暗中积聚兵权。至少济新王的兵力,太后能借此机会收回己用了。”
夜无尘忍不住提醒她:“不止如此,他必会迫不及待地去拉拢武将。柳家也好,邵家也好,这些原先对东宫表露过倾斜之意的将领,周溯都会再度巩固关系。我担心他会力劝父皇,取消之前我强行加在你身上的约束。”
柳夕满一愣:“什么约束?”
“那个让你至少三年,不得议亲的约束。”
她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周溯很可能会劝皇上尽快给我和他赐婚?但皇上此前在朝堂上亲口答应过你的,君无戏言,岂能说变就变?”
“以前他或许能够兑现,但夜无岚突然死了,父皇对我怨恨更甚,这些事情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