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几板子落下来的时候,周溯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整个人晕了过去。
因此等到太后派来的人赶来时,显然来不及阻拦了。
流云殿的内官一看到周溯半死不活的模样,吓得脸色一白,只能扯着嗓子喊起来:“来人,快将周大人送到太医院去,给他好好地瞧瞧!”
然而边上的侍卫没有接到指令,不敢妄动,都为难地四处看了看:“可是,皇上说这次对周大人的责罚是为了给神灵谢罪,虽然周大人伤得很重,但是没有皇上的允许,还是……”
小太监急了:“这是太后的意思。你们对周大人下这样的狠手,太后已经很不高兴了!如果周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太后一定会找人清算,怎么,你们是想担责吗?”
听他这么说,侍卫们总算不敢再耽误,将周溯给抬到了太医院去。
与此同时,太后已经乘着步撵,第一时间赶去见了德昌帝。
德昌帝看到她过来,实则心已经凉了一截,还要挤出一个笑问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皇帝,哀家听人议论,说你居然将周溯给重罚了一顿,让他挨了几十板子。他不过是一个文弱的礼官,被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你不是还想要好好地栽培他,让他能在你身边出力的吗?”
德昌帝意味不明地不答反问:“之前太庙的事情,周溯作为主事官员管理不当,本就该罚。朕倒是本想体恤他一些,想饶过他一次。偏偏昨日,朕在夜里被神仙托梦,若是不处罚周溯的话,恐怕难平天怒,这才会下令打他一顿。”
“母后,朕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局考虑。您又何必为了一个礼部的官员这般上心,还特意到这里来找朕。难道,那个周溯在母后的心目中竟然这般重要吗?”
太后板着脸:“神仙托梦?皇帝,依哀家看,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梦境中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当不得真的。可周溯本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是你物色的能臣,若是因此被打坏了,损失最大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见德昌帝默不作声,太后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平复了语气。
“哀家会这么着急,都是为了你好。哀家是觉得,祭天台倒塌的事情,仿佛成了你心里的魔障,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让它过去就是了,那些个占卜预测之言,也不必过分往心里去。治国的根本,还是要以政策实务为主。皇上,哀家是不想让你继续钻牛角尖!还因此离间了君臣的关系,得不偿失啊!”
德昌帝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母后是觉得,占卜官所说的会有一个女子颠覆朝纲,只是虚妄之言吗?”
“自然!这后宫里的女子,哀家都一一看过,大多都是老实本分的。能够有些影响力的,无非就是贤贵妃、丽妃和苏妃,还有几位贵嫔,皇帝难道觉得,她们当中会有人狐媚君王,招致大祸吗?”
“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岂不是说明,太庙出现意外不算是天意,还应该归咎于管理不当。那朕惩罚周溯,更是情理之中了,母后又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劳神操心?”
太后被他一番话给饶了进去,愈发感觉恼火。
她不满地开口:“皇帝,为君者宽宏大度,方能御下有方。周溯日后跟柳夕满成亲,会成为对你助力更大的人,他若是被打得危及性命,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柳家,不是自寻苦恼吗?”
“怎么,宗缘侯难道还能因为一个周溯就要违抗朕的意思不成?如果真是如此,朕还不乐意给柳夕满和周溯赐婚呢!”
太后被他气得够呛,竟是忍不住捂着胸口粗喘着气。
边上的宫人连忙上前扶着她,德昌帝也只能态度缓和下来,敷衍地说:“母后,您怎么了。朕知道你是重视贤能才会这么着急,但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哀家是在伤心,自己的一片苦心不能被理解。皇上,你要答应哀家,往后不可以对身边的可塑之才这般下死手了,否则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只会寒了臣子的心啊!”
太后说得情真意切,德昌帝听了却觉得是十分刺耳。
他好不容易将太后给劝慰了一番,等她一走,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好啊,太后果真为了一个周溯,几乎跟自己翻脸了。
以前他对身边那些地位更煊赫的臣子做出惩处的时候,怎么不见太后有任何的意见,如今换到了周溯的头上,她就容忍不了了!
可只要联想到周溯很可能是夜钦的遗孤,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孙子,这件事就变得不难理解了……
周寻因为周溯被打的事情,特意进宫来向德昌帝请罪。
“皇上,是老臣教子无方,令他在主理祭天事宜时属于管理,才酿成了大错。还希望皇上看在他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德昌帝看着下方跪着的周寻,若有所思地开口:“周知府不用担心,朕既然罚了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其实朕还是很看重周溯的,但不这么做,无法给外人,给老天一个交待。想来你们不会埋怨朕吧?”
“臣等深知皇上的苦心,绝不敢有丝毫抱怨。”
“那就好。周卿啊,你可不知道,太后还因此将朕给说教了一通,她对周溯的器重,那是显而易见啊!”
周寻硬着头皮回道:“周溯能得太后的青眼,那是他的福分!”
“其实朕一直想问问你,如周溯这样文采斐然,才华出众的孩子,你们周家从小就是如何教导的?苏妃腹中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该出生了,朕对那个孩子也是寄予厚望的,很想向周卿你讨一讨养育孩子的经验啊。”
“臣岂敢在圣上跟前卖弄,您膝下的皇子公主们,才是个个出类拔萃的。”
“朕让你说,你就不要谦虚了!正好,朕也很想听听周溯幼时的事呢。”
德昌帝趁此机会,细细地将周溯的底细打听了一番。周寻不知他为何盘问地这般细密,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勉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