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德昌帝这么说,夜无尘有些蔑然。
亏他说得出口?
一直以来,他对夜平就没怎么上过心,仿佛夜平压根不是他的儿子。
平日里不声不响不做关心,甚至私下里他还埋怨过,说夜平身为郡王,竟只娶了一个商贾之女,还是在决定之后才向京城先斩后奏,委实任性。
如今可好,国库亏空急着用钱,倒是想到白家的好处,打起人家的主意来了?
夜无尘嘴上答应:“知道了,儿臣见到大哥,会告知他这件事的。”
德昌帝点了点头,复又坐不住了一般,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休息。
不知为何,夜无尘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
他沉声又说:“父皇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还是让太医尽早看看得好。”
德昌帝却不以为意:“说了并无大碍,只是夜里睡得不踏实,偶尔犯困罢了。你既要出京,就回府早做准备吧。”
夜无尘于是不再说什么,很快离开。
柳夕满想着夜无尘去找德昌帝商议,也不知结果如何了,就没有急着走,而是继续留在殊王府等他回来。
过了一会儿,白礼过来告诉她:“四小姐,殿下回来了,孟公子也来了。”
孟邵闻也来了?
书房里,孟邵闻将夜平写得那封关于血咒的信看了好几遍,眉头紧紧地皱着。
“云河王的意思是,极有可能是南律国的那位洛心公主给你下的血咒?你以前在南律皇宫的时候,跟她可有交集,她当真喜欢你吗?”
夜无尘神色有些生厌:“当时有段时间,那位公主的确经常来找我。可我对南律皇室的人一向反感,总是想办法躲着不见她。她甚至还在南律皇面前故作玩笑地提过,想让我一直留下做她的驸马,不过我当场拒绝了,南律皇也没有顺势答应她。”
“看来,她就是喜欢你,还爱而不得。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想着用歪门邪道来对付你。那会儿你从南律被救回来,事发突然,她一定没有想到你会真的被人给救走,所以没有对你有进一步的动作。”
夜无尘不解地问:“进一步的动作,什么意思,她能对我做什么?”
“殿下,您想啊,先前云河王打听到的那个例子,分明是中了血咒的人,能对下咒之人死心塌地,听之任之,甚至连心性都会跟着改变。说不定,是她掌握了什么能缓解痛苦,却能借此操控您心智的办法。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对您施展,您就离开了南律。”
夜无尘沉吟道:“刚好,我很快就要动身去皓仙城了。说不定能趁此机会,找到那个洛心公主问个清楚,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柳夕满的声音传来:“殿下,我能进来吗?”
“进!”
夜无尘说完,才注意到孟邵闻的手上还拿着夜平给自己的第一封信。
这封信里提到了血咒的事情,毕竟相当邪门惊险,夜无尘不欲让柳夕满知晓,登时向孟邵闻使了个眼色。
柳夕满一入内,就看到孟邵闻手忙脚乱地将什么东西给收起来。
她不由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孟大人在干嘛?”
“别理他,年纪大了手抖,东西都拿不稳。”
孟邵闻被夜无尘的话给气笑了,但一想到他的年纪是比夜无尘年长一些,就闷声说:“是是是,我老了,不中用了。”
柳夕满抿嘴一下,复又看向夜无尘:“你今晨跟皇上说了?”
“说了,他答应放我走了。我跟他讲,我要去一趟恕容城跟当地棉商谈盔甲的事,他最近正为此事发愁,巴不得有人能善后。”
孟邵闻不得不提醒他:“可你实际去的地方是南律的都城,等你父皇反应过来,就知道你是在骗他了,小心他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事急从权,他想治我的罪等下辈子吧。”
夜无尘想到德昌帝今日的状态:“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感觉近来他的身子不太好。”
孟邵闻愣了一下:“应该没有大碍,御医定期会给他请平安脉,真要是他出了岔子,太医院一定会有记载,我也定会有所耳闻。恐怕是周溯的身份暴露之后,他心里对周溯和太后生怨,思虑过重,但总归不是大问题。”
倒是夜无尘自己……
孟邵闻面色凝重下来:“不然,我同样找个借口跟皇上告辞离京,之后随你一同去南律吧。我实在不放心你的身体,万一再发作有人在边上医治总是好的。”
柳夕满闻言用力点了点头:“孟大人说得极是,殿下,让他跟你一道去吧。”
夜无尘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必了。算算日子,苏妃不久就要生了,你放心留她在京城,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一直以来,孟邵闻对苏妃的心思有多重,他比谁都清楚。
孟邵闻听他这么说,讷讷地开口:“应该不打紧吧。宫里有那么多的大夫产婆,这方面比我有经验的人也多,皇上又看重她,怎么会让她出意外。”
“正是因为父皇看重她,看重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才更有可能出意外。你不要忘了,太后现在一心扶持周溯,而父皇膝下暂时没有正经的太子,所以无论哪个皇子,对他们来讲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夜无尘说完,孟邵闻果然沉默了下来。
妇人生产本就是极其凶险的事情,万一太后暗中下了什么手段,后果孟邵闻的确承担不起。
这么一想,他对夜无尘就更愧疚了。
“可殿下独自在外,如果有什么闪失,那我……”
“行了。我身体里的毒,我已经习以为常,身边伺候的人也知道怎么应对,即便发作了也不会出乱子。你就老老实实地留下,顾好苏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吧。”
柳夕满当然也知道孟邵闻对苏妃的情意之深,这会儿也不好再开口劝他跟着离开了。
夜无尘的余光注意到柳夕满的神情有些失落,又随即对孟邵闻说:“我不在的时候,遇到一些需要决断的事,凡我手下的人,都要全权听从四小姐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