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夕满，那一天我从山上摔下去，你心中就没有半点担忧吗？”
柳夕满被夜无尘问到关键之处，有些懊恼地开口：“担心还是有的吧，我与殿下无怨无仇，总不至于希望殿下出什么意外。只是我仍然很介意我兄长因为那件事受到诟病，柳家其他人包括我在内，也要无缘无故地遭受那么多的嘲讽。就算我知道，不该怪到殿下的头上。可这件事终究是殿下的手下引起的，不是吗？”
“我不认为你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
“可我就是！殿下会这么说，可见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脾气上来了连自己都管不住，想必殿下是忍受不了的，与其日后为此头疼，还不如现在就放手，我这可是为了您好！”
夜无尘被她的话气到了，见她站着不动，一副死活不肯靠近床榻的模样，他索性自行起身。
“罢了，这房间就留给你住，我去隔壁。但我告诉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等夜无尘拄着手杖慢慢走了出去，柳夕满看着他的背影，才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看来夜无尘是被自己气得不轻了，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他一定都往心里去了。
假以时日，积少成多，夜无尘的耐心总有消磨殆尽了一天。
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认定她还是那个不讲道理，心思歹毒的人，也不会再顾念旧情，对她存有情义了。
偏偏翌日一早，夜无尘就让厨房准备了精致的糕点，送到院子里与她一起共用早膳。
昨晚的不快，他绝口不提，甚至还亲手给柳夕满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柳夕满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明明入口的味道十分鲜美，她还故意找茬似的将勺子往碗里一扔，对着这一桌的美味嗤之以鼻。
“想不到王府的厨子做饭这么难吃，不过是一碗粥，居然也能做得这么腥。殿下这都吃得下去，当真是不挑剔呀！”
茹媚站在边上，有些无措地看着柳夕满。
这一刻，连她都觉得柳夕满像是一个陌生人。
明明在柳家的时候，家里的厨子做饭并不可口，底下人有时帮着布菜试吃一些，都会忍不住抱怨几句。
柳夕满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起厨房的菜不仅做的寡淡, 看起来也没有色相，让人失了胃口。她还主动劝慰，说那几个厨子是跟着柳家从边境一直到京城来的，在柳家很多年了，做饭味道是清淡了些，可是老夫人喜欢，所以没必要挑剔，省得让厨房的人听到了心中难过。
如今这一桌子点心，且不论味道如何，至少看着就很有食欲，比起柳家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好上太多了。
自家小姐怎么反而言语苛刻，毫不留情，这也太不像她了吧！
夜无尘听完，转头吩咐白礼：“你去杏花楼将他们的招牌点心买一些回来，另外再找杏花楼的老板商议，将他们的厨子临时借用到王府来。”
白礼顿时想起来，这位柳四小姐素日最爱吃杏花楼的东西。
殿下为了她，倒真是考虑周全啊。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可是杏花楼的生意那般好，老板未必愿意将大厨外借吧？”
夜无尘抬眸扫了他一眼：“那便重金聘用，好生商量。这点小事，你总不至于办不好吧？”
白礼顿时站直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白礼一走，柳夕满心中颇为不踏实，其实王府的厨子没有任何问题，是她故意刁难，非要说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话。
夜无尘这种从小就在雍王府长大的人，如今又经常吃宫宴御厨做的菜，又怎么会分不出来口味的好坏。
他一定知道，自己就是在为难人，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让白礼请杏花楼的人过来。
杏花楼可是她自己说过的最喜欢的一家店，要是再说不如意，便是明摆着的心口不一，胡搅蛮缠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礼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小心地放在了柳夕满的面前。
打开之后，里面全是她以前赞不绝口的吃食。
夜无尘适时地提醒她：“要是这些你还不喜欢的话，我就只能将柳家的大厨给请过来了。”
柳夕满顿时手忙脚乱，囫囵地吃了几口，又心事重重地起身：“我吃饱了。”
她刚要走，就被夜无尘拉住了手臂，重新带着坐了下来。
柳夕满警惕的看着他：“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夜无尘瞥了她一眼，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让你陪我多待一会儿。”
“可我不想在这里。”
“那就当是本王命令你待在这里！”
柳夕满听完如坐针毡，拿不住他心中所想。
吃完饭，她又被带去了书房，还被强行按在他的桌案边。
“帮我研磨。”
夜无尘展开信纸，似乎是在给谁写信，柳夕满偷偷瞥了一眼，发现他的字迹入木三分，像是自带了骨骼般，一笔一画，惊若游龙。
这样好看的字，简直隔空这么看着都让人心旷神怡。
柳夕满有些心酸地想，越是了解夜无尘的话，越不可能轻易地放弃他。
这天底下，如夜无尘这样能文能武，才貌双全的公子能有几人？
明明被他喜欢，几乎算得上是这世间难得的幸事了，可是命运却跟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逼着她必须要将心中的念想给拔去，否则就是将她在意的人亲手推向万丈深渊。
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是在伤害他，只是两相权衡，如今的伤害毕竟只是钝钝的一道口子，再不痛下决心，等日后更大的伤害降临，可能就是致命的一击了。
柳夕满心中烦闷，手上的动作也更加粗鲁了些。
墨汁在他的手下打着圈，竟是毫无征兆地溅了出来，不仅将夜无尘的衣裳上给弄了不少墨水，还有他刚刚写了大半的信件，也落下了斑斑点点的墨迹，完全不能再看下去。
夜无尘无奈地放下毛笔，柳夕满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才看到自己又做了什么缺德事。
她张了张嘴，出口却是：“抱歉啊，是我不小心。看样子殿下只能去换件衣服，这封信也要重写了。”
柳夕满嘴上说着不小心，语气却像是有意为之、存心捣乱一般。